平日裡洛九總是一襲紅衣,劍眉星目,氣質飛揚,可此時,未着紅衣的他似乎失去了淩人的氣勢,反倒凸顯了秀色可餐的美貌。他赤足站在地上,白衣勝雪,腳下卻沾着污泥和血色,這奇異的反差有種莫名的違和感,讓人忍不住心生惡念,隻想把他整個人拽進泥潭裡。
朱格回身見到這一幕,更生氣了:“洛大人,你太失禮了!”
洛九挑了挑眉:“朱大人,你堵在我卧房門口打擾我洗漱,我不給你開門你說我耍威風,我給你開門你又說我太失禮,怎麼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道理?”他一臉你在無理取鬧的神色,隻把朱格氣了個倒仰。
朱大人深吸一口氣,跳過了這個話題,“程巨樹乃是重要人證,未經審訊,你怎能說殺就殺?”
洛九好脾氣地問道:“那依朱大人之見,我該怎麼辦?”
朱格闆着臉說:“自然是帶回鑒查院,嚴加審訊,問出牛欄街一案的主謀。更何況兵部急報,北境諸軍緊急部署,國戰一觸即發。程巨樹是北齊高手,此時殺他,會引起北齊不滿,可能導緻國戰失去先機。洛大人怎能如此不顧大局,肆意妄為?”他越說越慷慨激昂,大聲訓斥道。
洛九笑了一下,反駁卻毫不客氣:“所以,程巨樹潛入大慶殺範閑想殺就殺,我反殺程巨樹就是肆意妄為?國戰當前,被人潛入到家門口都不能反抗,在朱大人眼裡,這就是慶人的血性?這就是慶人的戰意?大慶若要如此忍氣吞聲,何必國戰,我看幹脆直接割地賠款算了!”
“你!”
朱格大人被氣得夠嗆,他帶來的人卻若有所思,覺得洛九說得好像挺有道理。隻是,朱格又道:“洛大人伶牙俐齒,本官不能及,但你根本不知曉,這背後多少暗戰,多少考量。程巨樹與北齊一個将領有舊,如果保下他,那将領便願意提供北齊軍情細報。到時候戰場上能少死多少人,洛大人可有算過?”
洛九反道:“若能為正面戰場提供助力,洛某自然願意。隻是我又不知道這背後詳情,如何謀算?朱大人想要我配合,不如咱們共享情報通力合作,就從牛欄街刺殺案開始。”
朱格幹脆地拒絕了洛九:“牛欄街刺殺案屬于京城稽查,當由我一處主理,洛大人身為當事之人卻該避嫌。現如今你越過本官,直接吩咐鄧子越封鎖現場前去調查,可是要和一處争奪辦案權?”
洛九聽了這話,姿态卻放得很軟,賠了不是:“洛某初來乍到,朱大人對我辦案鼎力支持,許我從一處借調人手,洛某感激不盡。牛欄街一案,隻因我是當事人,那時就在現場,這才越過朱大人安排了查案,越俎代庖之處,在此給朱大人道歉了。”
洛九躬身一禮,又溫聲道:“正如朱大人所言,此案當由一處主理,便請大人多費心了。案件前情,等調查的人回來請他們一一向大人彙報,之後如何調查,也全由大人說了算。隻是洛某和範閑身為提司,又是此案當事人,總該知曉調查進展的情況,您說是不是?不如就請安進王啟年等人跟随您一同調查,若有用得上洛某的地方,您随時提,我絕無二話!”
朱格見洛九如此聽勸,勉強點頭算是答應。他想了想又道:“你也實在是魯莽了些,重要人證,還是應當先帶回鑒查院再做決定。”
洛九趕緊道歉:“大人說的是,下次您提前和我說,我一定好好考慮。洛某素來殺人不隔夜,給您添麻煩了。”
朱格身旁親衛心裡一突,總覺得這位洛大人看似好說話,實則鋒芒内斂,殺人從不隔夜什麼的,實在過于嚣張。
朱格卻覺得洛九認錯态度端正,把他的話都聽了進去,嗯了一聲,撫了撫胡須,帶人離去了。若他有機會和範閑交流一下,就會發現,洛九這厮一向認錯态度端正,之後還會不會再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身旁那親衛覺得奇怪,朱大人這邊滿意,這洛大人的訴求好像也一點沒落全實現了:程巨樹已經殺了,再道歉也改變不了,案子他也參與了,安進王啟年帶人加入不就等于合作辦案情報共享嗎?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隻見洛九立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白衣在風中翩跹飛舞,像一隻輕盈的蝴蝶。他沉溺了一瞬,不敢再看。
朱格看了自己的親衛一眼,歎了一句:“這個洛九,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