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當然不介意和陳院長合作，如果是為了範閑，他甚至可以和林相合作。但也僅僅是合作而已。

陳萍萍沒聽懂洛九的話，但從洛九的姿态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堅持，轉着輪椅離開。臨出門前，他突然回身，對洛九說：“我老了，鑒查院早晚會交到範閑手中。”

洛九挑了挑眉。

“抱月樓等案件的調查，均以你為主導。你來此短短一月，想投你門下的不止安進一人。即使在衆目睽睽之下殺死林珙，鑒查院衆人還是覺得你不該受罰，對範閑救你出獄視若無睹。我剛一回京，朱格、宣九就各自來找我，為你陳情。甚至就連初次見面的影子，都對你印象頗佳，勸我不要逼你過甚。”

“這鑒查院，我早晚要交到範閑手中。”陳萍萍又重複了一遍。

洛九聽懂了。

“我并非戀棧權位，也絕無染指鑒查院之意。之前種種，并非有心，之後如何，全聽院長安排。您希望我怎麼做？便是要我辭去提司之位，離開鑒查院，洛九也絕無二話。”

陳萍萍沒有回答。提司之位是陛下所命，不是說撤就能随便撤的。人心向背，也并不以個人的意願而轉移。無論洛九怎麼說怎麼想，他這樣的人，不管放在哪裡，都會光芒萬丈。

“再看看吧。”他這麼說，說罷轉身離去。

密室中又靜了下來。洛九拿起範閑送來的醫書，開始一句一句的誦讀，苦着臉死記硬背。

地牢裡的洛九歲月靜好，地牢外的範閑卻焦頭爛額。

在範閑為洛九脫罪而竭盡全力的同時，但林相那邊也沒閑着。林珙已死，林相所求不多，一是為林珙正名，讓他不染罪孽，清清白白的離開（不管真相如何），二是讓洛九付出代價，殺子之仇，要用血來還。

當日，關于洛九的數種謠言在京都甚嚣塵上。一種是說洛九和北齊暗探司理理交往過密，也許本身便是北齊暗探之一。一種是說洛九出身不明，過去在大慶沒有任何人曾聽說過他，其突然出現，狐媚惑主，居心叵測。還有說洛九殺林珙，正是因為林珙發現了他的秘密，于是痛下殺手。

這些謠言的前半段基本都是真的，洛九本人也無法反駁。他是否視司理理為友？是。他是否出身不明？是。他是否殺了林珙？是。後半段卻全是胡編亂造，隻是編造的很有水平，聽起來合理。

一時之間，衆說紛纭。林珙的名聲有了洗白的轉機，而洛九，本來他名聲也不怎麼好，現在更是聲名狼藉。街頭巷尾，輿論紛紛，聚焦洛九一人。

範閑戴着鬥笠，在茶館裡點了壺茶，坐在這裡小半個時辰了。茶館的說書先生都不講《紅樓》了，把舞台留給争辯中的兩派。

“如果洛大人心向大慶，何必為司理理那北齊暗探在公堂上說話？”

“洛大人隻是憐香惜玉罷了！再說那時候洛大人怎會知道司理理是北齊人呢？”

“可是司理理出逃之後，洛大人還是堅持放了她！要不是鑒查院黑騎趕到，司理理說不定真的逃走了！”

範閑臉色發黑。他當時随便一甩的鍋，沒想到如今反噬，給洛九帶來這麼大麻煩，悔之晚矣。

“就算洛大人要放司理理，那也不代表他是北齊暗探啊！洛大人他能當得了暗探嗎！北齊能送這樣顯眼的人來當暗探？送來和親還更可信一些吧！”

饒是範閑此時心煩意亂，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個辯論的面紅耳赤的人聽見笑聲扭過頭，沖範閑大吼一聲：“這位兄台你有話就說，笑什麼笑！……啊！小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