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洛九升任都尉,代掌先鋒營。
不是沒有資曆更深的校尉提出質疑,但主帥秦将軍力排衆議,一言堵住所有聲浪:“洛校尉實力在九品上,他雖參戰不到一月,但他所殺齊軍,比你們上戰場以來加起來都多。”
衆人都清楚,以洛九之能,這個代掌先鋒營的“代”字,要不了多久就會去掉。
京都,鑒查院,範閑已經多日沒有收到洛九的信了,隻能靠軍中情報了解好友狀态——
“北齊遣大将軍上杉虎以遏洛大人之鋒,兩人鏖戰累日,勝負未決。”
“洛大人連戰十日不息,四日以身獨當上杉虎之銳,六日率衆奮擊,日斬敵首百餘。”
“上杉虎重創,洛大人亦重傷而歸。徐都尉為國捐軀,洛大人代領先鋒之任。”
洛九紅衣殺神之名,響徹敵我,威聲赫赫,名動天下。
而小範大人摩挲着情報的信紙,燈燭一盞,徹夜難眠。
兩日後,他終于收到了洛九的信,竟然不是拼音,而是一份名單:“先鋒營都尉徐然,住在京郊,他的家眷,請你代我探望,多加照顧,莫提我名。張鐵衣,霧渡河鎮人;史信,史家鎮人……除軍中例行撫恤外,請你替我私下再送一份,家貧者,多補貼一二……”
雪紙墨色,蠅頭小楷,長長名單,字字泣血。關于他自己的,卻隻有一句:“安之,此戰何時能結束,我想吃王啟年家門口的紅燒肉了。”
範閑長歎一聲。
紅衣殺神,也是人啊!
隻是戰争決不以一人的意志為轉移,至少現在的洛九還做不到。
他隻做自己能做的。
于是第二日,當新任先鋒營主将單手提槍,神采奕奕,再次出現在戰場最前端的時候,齊軍崩潰了。
“殺神!”
“殺神!”
“跑啊!”
“他不是人!”
慶軍不費一兵一卒,大敗齊軍。
秦将軍帳内,洛九垂手站在案前。
“你晉升過快,縱使軍功累累,我也賞無可賞了。都尉以上,均需陛下首肯,我說了也不算。在我權限範圍内,你可以提一個要求,隻要不過分,我可以做主答應。”秦将軍語氣溫和地對洛九說。兩人之間的氣氛,早已不是洛九初來時那般僵硬。
不管鑒查院和邊軍之間是怎樣的不和,不管洛九是不是得罪了高層才被迫入了邊軍,在經過了這二十多日的并肩作戰後,洛九和邊軍,早已被熔鑄為一體。無論是将軍還是都尉,都是戰友,是同生共死、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的戰友。身份和隔閡,在生死間都變得微不足道。
戰場就是這樣奇怪的地方,戰友就是這樣奇怪的感情。同袍而戰,同仇敵忾,同祭英魂。明明是最殘酷無情的地方,卻往往閃爍人性中最光輝的一面。
洛九面露緬懷之色。
隻是有一件事,他卻忍不了了。
“我确實有一個小請求,将軍,我能每天離營,去附近河裡洗個澡嗎?”
秦将軍:“……”
洛九看秦将軍似乎神色不豫,忙補充道:“我保證每日離營不超過一個時辰,每次離開回來都打報告,絕不延誤戰機!”
秦将軍眼皮抽了一下,看着梳了長長麻花辮的洛九,這小子怎麼上了戰場英勇無畏鐵血铮铮,絕對的大丈夫,下了戰場就開始龜毛瑣碎,像個小姑娘?
眼下這個世界,還沒有人發明反差萌這個詞,秦将軍隻好自己平複心底的違和感,揮手趕走洛九:“準了!快滾!”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