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真氣,在這個世上,恐怕還沒有第二個人。”
“臣與安之功法同修,霸道真氣也有他兩三成的功力。”
慶帝和洛九同時開了口,又同時為對方的回答感到意外。
洛九早就知道慶帝修習的是霸道真氣。是憑借超強第六感從帝王幾次無意流露出的殺機和威壓中熟悉的氣機得知。讓他意外的是慶帝的否認。但是想想,也沒有那麼意外。
好在還有自己。
而慶帝并不知道洛九修行了霸道真氣。此前,他隻知道洛九将主修功法教給了範閑,但并不知道範閑同樣将他娘留給他的功法教給了洛九。事實上,這個秘密小範大人就連對五竹都沒說過,他希望霸道真氣在關鍵時刻的爆發力能成為洛九的底牌。
這底牌在今日被毫不珍惜地掀開。
那姓李的禦醫聽聞這兩句同時脫口而出的話,先是一歎,再是一喜,最後重重一歎。
他看着洛将軍飽含希望的眼,幾乎不忍往下說了:“隻有兩三層功夫,隻怕不夠。”他艱澀地繼續開口解釋,“小範大人真氣渾厚,已有九品中的水準。就像江河決堤失控,僅憑一條溪流是引不動滔天洪水的。更何況,還有毒素和外傷。”
洛九皺眉思索一陣,從範閑腰側的暗袋中摸出一個雕着祥雲暗紋的瓷瓶,遞到了禦醫手中,示意他打開:“這是我師門秘藥,九轉熊蛇丸。此藥定生機、肉白骨,對毒傷和外傷皆有奇效。您看真氣結合藥力,是否能滌蕩經脈拔除毒素,一舉建功?”
兩道視線同時落在了那個小藥瓶上。
醫者忍不住揪着胡子激動起來:“定生機,肉白骨!這是何等神藥!敢問将軍這藥它……”他本想探尋這藥的配方,但猛然間意識到這是人家的師門秘藥,連忙咬住舌頭住了口,“這藥在下從未聽聞,您确信管用?”
“确信無疑。”洛九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若真是如此,毒素外傷可解!”李禦醫先是眼睛一亮,複又撚着胡子,搖頭歎氣,“隻不過,小範大人的真氣失控已久,如今一朝爆發,極難重整,還是不好辦呐!”
真氣失控已久……洛九想起那日範閑說練功過猛導緻經脈受損,意識到好友早就發現真氣不受控制會讓他反複受傷,他害怕自己為他承擔,這才選擇了隐瞞。
任何一點欺瞞都有可能導緻災難性的後果。當時的警告,一語成谶。
騙子!說好了受傷一定告訴我的!洛将軍看着地上面如素紙的好友,隻覺燕小乙方才的攻擊此時才延遲抵達,萬箭攢心。血腥氣自喉間湧上,在唇齒間蔓延,比黃連還苦。
“那怎麼辦?”
他定定注視着禦醫,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鼻尖泛紅,眼眶已經濕了。
禦醫清癯面上泛起一絲不忍:“非得有與他同級的真氣引導重整經脈,否則還是會有性命之憂。”
性命之憂四個字,咣的一聲砸在聽者的心上。
“那你就陪葬吧!”一直在旁聽着兩人探讨治療方案的皇帝重重哼了一聲。
“啊?!”李禦醫大驚失色。
“不……還有辦法……”洛九喃喃自語。
還有一條生路。
洛九重重握了一下範閑微涼的指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然後便從好友身邊猛地直起身,膝行幾步,跪伏在帝王的腳下。
“陛下!求求您,救救安之!”
——救救你的兒子!他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若你救他,我發誓,此生再不與你為敵。就算登頂宗師,也絕不反悔。
——我知道,隻有你能救他。求你了!
他在心底對自己發誓,額頭重重磕在皇帝鞋尖之前冰冷的石磚上。
慶帝眯起了眼,眸色深沉地看着這個以前所未有的順服姿态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目光在他頸側軟軟垂于地面的卷曲長發上一掠而過。
“你怎麼會肯定,朕能救他?”
他竟然,在猜疑。在親生血脈生死關頭之際,帝王居然首先在懷疑自己。
洛九慶幸此刻自己趴在地上,因為他真的演不下去了。他隻覺得可笑,又為好友感到可悲。
可他還沒放棄。
他不能放棄,不然安之怎麼辦!
“陛下富有四海,是天下之主。您一定有辦法的!”
他從地上擡起頭,以卑微之态繼續哀求,“求您想想法子,救救安之吧!要臣做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
——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