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末節目就考核了,緊張嗎?”飯桌上,方傾沒話找話。
季洵把筷子放下,直視方傾的雙眼:“考核那天你會穿的這麼帥嗎?”
方傾被果汁嗆了下,手指捂住嘴,接過季洵遞過來的紙巾。不知是不是因為咳得太急,耳朵尖紅紅的。
“穿什麼不都一樣。”
“不一樣,”季洵單手撐着下巴歪頭看他:“你肯定是去見什麼人了,說不定……”
方傾擡眼看他,他卻忽然不言語了。也不吃菜,隻低頭看着碗邊。
心跳逐漸加快,方傾努力壓下心頭的悸動,把語氣放得平和:
“說不定什麼。”
“說不定還是你喜歡的人。”季洵猛地擡頭看他,手心裡全是冷汗。
情緒激動的時候,人往往是口不擇言的。方傾的眼神冷下來:“季洵,我談不談戀愛,和你并沒有關系。”
這句話甫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季洵的表情明顯是被刺傷了。
“沒、有、關、系,”他一字一頓地重複,眸中滑過悲哀而憤怒的神色:“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不是憑什麼,不是怎麼可以,而是為什麼。
方傾緊抿薄唇,毫不回避地直面他犀利目光:“你說你有一個戀人,他的手握起來和我的很像。”
“……”
“你說他流淚你會心疼,他離開時你非常舍不得。”
“對,”季洵點頭,“我特别心疼。”
“……那我們倆現在算什麼?”方傾反問,快速地眨了眨眼。
他本來沒有任何質問這人的意思,偏偏這句話到了嘴邊,眼淚毫無征兆地湧了上來。
他眼前一陣恍惚,用盡全身力氣穩住自己的聲音,不讓漫上喉嚨的哽咽被季洵聽出:
“既然你喜歡他,為什麼要拉我的手,為什麼還要帶着那隻小白貓鬧着搬進我家裡?”
他本意是想用那個神秘戀人的身份讓季洵離自己遠一點,結果越說心裡越割舍不下,話也不覺跑了偏:
“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為什麼要這麼認真地給我做晚飯吃還把我不愛吃的蔥花都挑出去?你知不知道你再這樣下去我……”
他吓了一跳,猛然刹住口。話到嘴邊趕緊拐個彎:
“我…壓力很大,你這明擺着是照顧伴侶的方式!還有你憑什麼管我出去見誰啊!你這樣對我,不是把我…當他的替身嗎!”
無限悲痛又費心費力費腦子地編完一整篇謊話,方傾慚愧得再也不敢看季洵。一想到他或許會一生氣搬走再也不理自己,方傾更加難過了。一隻胳膊擋在眼前,哽咽得不能自已。
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過?方傾一邊心痛一邊忍不住覺得奇怪。
不是自己決定要離開他,讓他忘記一切好好離開的嗎?既然決定了,又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季洵靜悄悄地坐在對面,沒有任何動作。方傾再也不敢看他的目光,撂下句“我吃好了”便扭頭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又是一陣心痛。眼淚終于順着眼角流下來,打濕了枕巾。
心裡亂的不行,他煩躁地拉上被子,準備一覺睡過去。
一天的奔波與情緒爆發後的眩暈使他倍感疲憊,閉上眼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腿邊的床微微塌下去一塊兒。方傾一下子回過神,聽到季洵的鼻息。
他躺着沒動。
季洵坐在床邊,扭頭去看床上躺着的人。
方傾兩隻手放在枕邊,常年彈琴的手指蜷曲着,像要去抓什麼東西。因為剛哭過,眼尾泛着淺淺的紅。睫毛被眼淚打濕,在眼光下閃着晶瑩的微光。
季洵看着看着,緩緩伸出手。陽光從窗口傾瀉進來,被他的手背一擋,那陰影便落在了方傾的臉上。
季洵失神地望他,手指顫抖着移動,那影子便動作溫柔地替方傾抹了抹眼角未幹的淚痕。
“方傾,”季洵無聲地開口,小心翼翼用指尖捏住他的袖子:“方傾,方傾……”
然而這些動作都已無法滿足他。依戀像是劇烈搖晃後的汽水,擰開一點就不顧一切地噴灑而出。
想觸碰他,把他擁在懷裡。想逼他承認對自己的感情,然後……永永遠遠地占有這個人。
但是……
他深吸了一口氣。
不能着急,千萬不能操之過急。
季洵輕聲開口,聲音不勝溫柔:“方傾,我就說幾句話。”
“首先,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過那個人的替身。”
“其次,失憶前發生過什麼,我一概不清楚。但失憶之後,你是我唯一願意親近的人。”
“我父母不在身邊。失憶醒來後,我也總是記不清人臉。唯一覺得臉熟到願意托付信任的,隻有你一個。這些都是我的實話。”
季洵的确沒有說謊。醒來後走在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人很多。可來來回回許多遍,唯一記住了的,就隻有方傾。
“我沒有特别好的朋友,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你,便隻想着盡心盡力對你好讓你高興……你今天突然穿的這麼正式,我很怕你是因為戀愛了要把我扔下。所以才急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真的對不起……”
季洵長歎一聲,側身躺在方傾的對面,滿目的眷戀。
“所以不管你先前認不認識我,和我關系怎樣,你能不能……再多陪我一段時間?哪怕是騙我,我也……”
沾着淚的睫毛一顫。方傾沒睜眼,露在外面的耳朵尖卻不動聲色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