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及時趕來的呂佳悅一眼看見季洵的表情,連忙一個箭步沖上去連哄帶劃拉地給姚嫣弄下來了。
“好啦好啦,策劃也就念叨學妹你兩句。你胳膊都燙着了,他不會較真哒。來…”
她說着,抓過姚嫣的胳膊:“我看看,冰袋的位置跑了沒有?我記得社長為了湊夠起送價足足買了五個……”
“沒跑,綁的挺結實的。”姚嫣笑笑,把胳膊翻過來給她看。然後一回頭……
方傾和季洵已經沒影了。
小姑娘忍不住嗤地笑了聲,在心裡搖了搖頭。
切,鬼知道這倆人幹嘛去了。
方傾被季洵拉着走。避開燈光,小心翼翼地來到門外,靠牆站着。
季洵看着方傾有些蒼白的唇。
忽然有點不敢解開那條領帶了。
直至幾天後,季洵都沒明白自己為什麼當時會本能地有那種奇怪的感覺。
不過那個時候,他這種奇怪的恐懼感已經得到了驗證,是準确的。
方傾五指扣住另一隻手的手腕。借着這棟建築物樓頂的燈光,季洵幾乎能看清他手背下淺青色的血管。
那兩片微微幹涸的唇比任何時候都要蒼白。方傾下意識抿了下,像是要舔一舔幹裂的唇角。然而他最終放棄了。
夜晚的涼風撫過下半張臉,方傾擡起頭,在布料下緩緩睜眼。長睫毛掃過潮濕又被風吹得陰冷的領帶。
他茫然看向夜空的方向,眼前卻隻是一片黑暗。沒有一顆星。
“季洵,”方傾叫他的名字。
“嗯?”季洵出神地看着夜空。
領帶的末端被風吹向空中。方傾頓了頓,艱難地吞咽了下:“你還不打算給我解開嗎?”
“噢,”季洵回過神來,有點結巴:“抱、抱歉。”
他面對着方傾伸手,指節有意無意地蹭過他耳尖。手指貼着柔軟黑發繞到他腦後。
然後動作輕柔地将那沾了淚的領帶解下來,很小心地沒有拽到一根頭發。
領帶滑落的瞬間,季洵呼吸一滞,蓦地伸手擋住方傾的視線。
“怎麼了?”方傾的聲音裡帶着輕輕淺淺的笑意,卻并不意外。
季洵幹巴巴笑了聲:“沒…燈還是亮,你緩緩再看。有些……”
有些事,也請你先緩一緩,再對我講。
“……好吧,”方傾當然無從得知他沒有說完的話。然而他還是歎了口氣,順從地任由季洵擋住自己的眼睛。
此時,大概不論是為了兩人绯聞歡呼的信息科技系同學,還是被表演震撼到的全場觀衆都不會想到:
在一場心心相印配合無間的表演過後,兩個主演會在空無一人的音樂廳背面相對無言。
一個不願接受,一個有意拖延。沉默着浸在這無邊的靜谧夜色中。
氣氛看似甯靜祥和,甚至讓兩人都有一種恍惚感。
像是機緣巧合下立住的雞蛋。仿佛隻要屏住呼吸不管,就能永遠不倒。
然而平衡總有打破的刹那。
半晌,方傾深吸一口氣:“我好了,别擋着了。”
然而季洵的手沒動。于是方傾擡手握住他手腕,輕輕下壓……
勁瘦有力的手指立刻反握住他白皙的手腕。另一條胳膊攔在他後背上,季洵低頭,情不自禁就要去吻他。
然而方傾一隻手死死抵在他胸口,猛地向外偏開了臉。那吻便堪堪落在他側頸上,靠近耳垂的位置。
那一刻,季洵就知道完了。
然而他真的……好難過。這個人明明就在自己的懷裡,唇角距離自己不到半個手掌的距離。
可他就是沒法把他留在身邊。
他假裝大大方方地接近,小心翼翼地試探……直到今天在器材室裡,無比熱烈地将醫院裡那個吻回贈給了方傾。
他以為這場漫長的狩獵終于結束了,卻不想那美麗又脆弱的獵物竟然拍拍翅膀,再一次躲開了他的圍捕。
再溫柔的獵手失策後也會忍不住暴躁。季洵沉下臉,十指扣住方傾手腕将他壁咚到牆上:
“為什麼要躲?”
他聲音低低的,無端地讓方傾想起在電視上看到的受傷的獅子。拖着一條被食草動物用角撞到流血的腿,孤獨地徘徊在曠野上。
方傾低頭,任由縷縷黑發垂下來,擋住了那人心痛至極又萬分不解的探尋目光。聲音低低的:
“因為我不想再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