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個人一起回了學校。
臨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方傾的手指動了動,似是要掙脫與他十指相扣的季洵的手。
季洵假裝沒懂:“嗯?”他睜大那雙好看的眼睛,神色很無辜地看着方傾:“怎麼啦?”
方傾看他一眼,意有所指:
“到學校了。”
季洵飛快地眨眨眼:“嗯我知道。可是,到學校怎麼啦?”
“……”
方傾實在懶得再跟他解釋什麼,重新回握住了季洵的手:
“也沒什麼,走吧。”
“好。”
學校很大,不過宿舍樓比較近,直接從校門口走過去就好了。
此時正是五月份,路旁樹上的槐花開得正盛。大嘟噜的白色花從樹上垂下來,香氣彌漫在校内的小路上。清新而宜人。
路邊草地上大片開的都是不知名的黃色小花,長得很像小朵的蒲公英。偶爾還會有一大片淺色的小喇叭花朝天開放。
兩人都穿着樣式差不多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簡單的幾何形圖案。
方傾穿着休閑的灰色運動褲和白色運動鞋,很安靜閑适的打扮。
季洵則穿着深灰色工裝長褲,整個人顯得很有活力——太難得了。
工科生大都在DDL與衆多實驗報告的摧殘之下萎靡不振,要麼就是被編程榨取了活力。
方傾看了眼季洵歡快的表情,心說也就是你了,回學校不光沒有山大的怨氣,還能這麼開心。
季洵當然不是因為回學校才開心。他開心是因為方傾不在意别人看出他們倆的關系了。
“對了,”方傾忽然想起來件事:“你上回租房子交的錢,我給你退回去了。之後也不用再交錢了。”
“啊?”季洵一直沒看手機消息,“什麼時候退回來的?”
“今天早上。一共一萬八,轉給你了。記得收一下。”
“……為什麼退回來啊?”
方傾眨眨眼,略微低頭:“因為你是我男朋友啊。”
季洵的表情立刻松動了,好不容易才憋住,沒有在人來人往的校園大路上把方傾抱起來轉圈:
“男朋友可以不交房租嗎?”他問,聲音裡透出雀躍。
“不用交了。”方傾搖頭。回想起季洵帶着小貓搬進來的那天,他忽然一陣好笑。
“其實我從來就沒打算租3000一個月的,太黑了。”他回憶道:
“說3000一個月,就是怕你跟我相處久了想起來些什麼,是想讓你覺得我租的貴然後換一家的。”
“誰知道你一下子給我轉過來半年的租金,我當時就後悔了。”
季洵看了看手機消息,确實提醒他接收了。他扭頭問方傾:
“那你現在有錢花嗎?”
方傾一笑:“現在有了。”
“前兩天郵政給我打電話,說我有個快件滞留了一個多月。我去取,發現裡面是我哥給我開的一張銀行卡,裡面有足夠的錢。”
“很早的時候就給我寄來了,但我一直以為是廣告,或者是别人寄錯了,就沒去取。”
“所以現在我才能有錢還你。”
“噢。”季洵明白了。看了看方傾的臉色,也不像是在說假話。
“對了,雖然我還沒想起來,但是家裡那隻小白貓是咱們倆一塊兒收養的吧?”
“嗯……,”方傾支支吾吾地,擡起頭四下裡到處看:“說收養也沒錯,但其實是咱們倆一起撿的。”
季洵追随着方傾的目光,也往四周看了看,随即明白過來:
“不會……總不會就是在學校附近撿的吧?”
“會,”方傾點頭:“也别收拾東西了,你先跟我來。”
季洵被方傾拽着,往宿舍樓後面的小路上走過去:
“你要帶我去揀貓的地方?”
“是啊,”方傾拽着他一路往前走,最終兩人在一棵很大的黃栌樹底下站住了。
“就在這棵大樹底下。”方傾道,看了季洵一眼:“能回憶起來了嗎?不能的話我再提示。”
季洵仰起頭。
頭頂上放,黃栌樹枝繁葉茂。層層疊疊的圓形葉片,小的隻有乒乓球那麼大,大的足有手掌大小。
茂盛的綠葉間,有一些粉黃色的穗子,近看毛絨絨的,遠看則像山間煙霧籠罩在樹梢。
他明白了方傾為什麼腰帶他來揀貓的地方站着了,仰起臉笑着問他:
“你這是要帶着我做所謂的‘記憶康複訓練’嗎?”
方傾被戳破了心思,也不否認,隻站在他身邊微笑點頭:“是啊,你得慢慢想起來。”
“如果在酒店裡,你能想起來……咳,”方傾低下頭,自動省略了兩人都懂的解釋:
“那麼如果我帶你去别的地方,在我的提示下,你應該也能慢慢想起來别的事情……”
說道這裡,方傾頓了頓,才繼續開口:“你甚至也能想起來,到底是誰導緻了你的那場車禍。”
季洵扭頭看他一眼,原本揚起的嘴角逐漸下垂。
“好啊,”他裝出遺憾的表情,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還以為你是帶我來重溫之前的美好回憶的,”
說罷,他來回來地搖頭:
“沒想到啊,你是為了這個。”
方傾早看出來他是裝的,然而還是笑着哄了哄。
“哎呀好啦,”他左右環視一圈,見沒什麼人,便伸手抱住了季洵的一條胳膊。
“别難過啦,好不好?”他笑着搖晃他:“這周末我陪你出去玩,這樣可以嗎?還難過嗎?”
季洵一聽,俨然是之前自己哄他的語氣。也忍不住笑了。
他摟住方傾的腰,把人往自己身前一帶,臉上露出個玩味的笑:
“我是個工科的宅男,我不想出去玩。這樣,你陪我在家裡玩一個晚上,怎麼樣?”
“……啊?”方傾有些神經質地笑了下,假裝沒聽懂:“在家玩?”
“嗯哼,”季洵點點頭,笑得有點壞:“不想在家的話……要不就,還去那個梧桐酒店?”
“喂!”方傾嚷他,心裡亂七八糟的,感覺自己又要臉紅。他怕讓季洵又給看出來了,伸手捂住耳朵扭頭就要跑。
不出所料被季洵一把拉住,重新按回到懷裡抱着。
“哎好好,不去了不去了,”季洵輕輕地揉着他腦後的頭發:
“現在,能給我講講我們撿到貓的事了嗎?沒記錯的話,那時候我們還沒在一起吧?”
方傾點點頭:“确實還沒有。”
他輕輕從季洵的懷抱裡掙脫出來。但卻抓着季洵的手,将他的一條胳膊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方傾仰頭望着頭頂圓形的樹葉:
“那時候是秋天,這棵樹的葉子全部都是紅色的。”
“哪種紅?”季洵問。
“火焰的紅。”方傾答:“當時太陽就要落山了,隻餘下很薄的一層陽光鋪灑在樹葉上。”
“從遠處看,滿樹的葉子連成了片,像是天邊的火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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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季洵在去琴房的路上恰好遇到了方傾。
“方傾!”他興奮地喊着他的名字,背着小提琴的琴盒,幾步跑了過來:“好巧啊!”
方傾停下腳步,見是季洵,輕輕點了點頭:“嗯,我正要去彈琴。”
兩人于是并肩往琴室的方向走。
沉默着走出幾步遠,季洵想起幾天前的事情,自己忍不住笑了。
“方傾,”他說道:“我知道我吉他彈的不好聽,但是我選的那首吉他曲其實本來挺好聽的,你……”
“哦,”方傾淡淡地點點頭:“曲子我聽出來了。”
“‘春夏秋冬’,是吧?我之前在手機上聽過。”
“你、你聽過?”季洵驚訝極了,說話都有點結巴。
“嗯,”方傾點頭,“不管情緒有多不好,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我總能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