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洵拽着方傾的手,兩人并肩站在浪花褪下去後濕漉漉的沙灘上。
“來了來了!”他們看着一層浪花翻滾而來,猛地拍打在沙灘上。
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水湧上來,沒過兩人的腳腕。方傾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孩子般興奮的笑容。
海水有些涼。翻卷過來的時候,方傾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些盈盈的泡沫逐個滑過腳面的皮膚。
浪花落下去時,他能感到腳邊的沙子也一起被海水帶走了。
季洵帶着他往後退一步,看着沙灘上留下的兩人的腳印。又是一層浪花卷過來,沙灘上便隻剩了四個淺淺的小坑。
他們沿着河道漫步,腳踩在浸了水的沙子上。陽光曬着有些熱,但腳踩在海水中又讓人覺得涼爽。
沿路走着,兩人看到有很多情侶在往沙灘上寫着彼此的名字。他們着急忙慌地寫着畫着,一個浪打過來,字迹又不見了。
“我們要不要也寫一個?”季洵晃晃方傾的手。
方傾搖頭,神色有些不解:“為什麼要在沙子上寫名字呢?海水沖過來,不是就找不到了嗎。”
“如果是别人寫的,那麼在旁觀者看來或許确實是這樣。”季洵道。
“但如果是我們自己來寫,感覺一定是不同的。”
季洵彎腰撿了根樹枝,遞到方傾的手裡:“不信的話,咱們可以寫一個試試。我保證你不會失望的。”
方傾看看季洵,又看看他遞給自己的樹枝,終于還是接了過來。
“試試就試試!”
剛好一個大浪打過來,将他們腳邊空地上的沙子沖刷得異常平整。
方傾蹲下來,用樹枝工工整整一筆一劃地在上面寫:“Xun”
下一層浪很小,沒有沖掉他寫的字迹。季洵接過樹枝,趕緊在旁邊補了個“Qing”,然後順手畫了個愛心将兩人寫的名字圈起來。
兩人站在那顆大大的愛心前,季洵看一眼奔湧而來的海浪,迅速掏出了手機。
隻來得及拍了一張照片,大大的浪花便翻滾着朝這邊湧來。白色的泡沫勾勒出海浪的邊緣,瞬間沖刷過兩人腳邊的細沙。
海浪退下去時,兩人的面前已經隻剩了根樹枝。它被海浪裹挾着,飄出幾步遠。
沙灘光潔平整,完全看不出來先前在這裡寫過字。
“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同。”方傾看看那根樹枝,搖搖頭。
“當然不同。”季洵卻好像很有信心,單手摟着方傾的肩膀。
“你現在再看看這片海。”
方傾眯起眼睛往前看。海仍舊是那片海,淺淺的灰藍色,在陽光下閃着鑽石版細碎的光。
他沒懂季洵的意思:“海不還是那片海嗎,能有什麼區别?”
“别用眼睛看,”季洵手上沾了些沙子,沒法去捂方傾的眼睛,就幹脆整個人擋在了他面前。
“眼睛會欺騙你的,快閉眼。”
方傾感到有些無語,但還是閉上了眼睛:“然後呢?”
“然後好好感受。現在這片海、這片沙灘和這片天空對我們來說,已經和以往不同了。”
“海浪吞沒了沙灘上的字,收到了我們的信。”
“它們知道你和我的名字,更知道我們倆相愛。”
“現在你可以睜眼了。”
方傾重新睜開眼睛。
海還是那片海,沙灘還是那片沙灘,陽光一如既往地撒下來。
但現在在方傾的眼中,這裡的每一縷風,乃至身後大榕樹上的每一片葉子,都分外地溫柔。
海浪聲如同訴說,白色的海鷗煽動翅膀,飛向遙遠的天邊。
方傾看着看着,忽然笑出來,滿臉欣喜地扭頭看向季洵。
他說:“真的不一樣了!”
“是吧,”季洵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我是不會騙你的。現在你拿什麼獎勵我呀?”
“獎勵你?”方傾詫異地挑眉:“為什麼要獎勵你?”
季洵一臉理所當然:“因為我讓你看到了不一樣的海啊!我很容易滿足的,你随便獎勵點什麼就行!”
方傾眨眨眼睛,目光落到季洵的唇上。季洵感受到方傾的目光,簡直有些喜出望外。
“這麼獎勵啊?”他的嘴角根本壓不住:“你不介意嗎?”
“介意什麼?”方傾也笑,轉頭往買冷飲的小攤跟前走:
“不過請你一個冰椰子而已,有什麼好介意的?”
季洵一秒變臉:“切。。”
他扭頭看到賣沙灘玩具的小攤,想起剛才路過時方傾好奇的表情,于是幾步跑了過去。
方傾買完了兩個冰椰子,回頭不見了季洵。他環視四周,就見季洵站在個花花綠綠的小攤前面。
攤前圍着的都是小孩子,才到他膝蓋那麼高。
季洵站在幾個小孩子中間,手提紅色塑料桶,把各種的小鏟子啊堆沙模具啊往裡面裝個不停。
小朋友們都擡起腦袋,滿臉問号地看着旁邊這位興奮的哥哥。
季洵根本不在乎。結完賬,開開心心地往方傾這邊跑過來。
“走,我們去玩沙子!”他說,神情自然又大方。
“我不!”方傾哭笑不得:
“這都是小孩子才玩的啊,你多大了?旁邊小朋友看你拿這麼一堆都懵了……你真的要玩啊?”
“嗯哼,還有5天就是兒童節了,就當提前過一下呗!”
想起兒童節,方傾神色一滞。
季洵假裝沒看見,伸手接過方傾手裡的冰椰子。他眯起眼睛,看到旁邊有人在租沙灘椅和陽傘:
“我們去那邊吧!”
方傾以為自己對玩沙子沒興趣,于是在沙灘椅上躺下,準備看風景。
可季洵拿着小鏟子和模具,偏在他面前又挖地道又蓋城堡的。
方傾看着看着,連手裡的椰子水都放下了。他湊到季洵旁邊,盤腿坐在椅子下鋪着的墊子上。
最後方傾還是接過了季洵遞來的小鏟,聚精會神地玩了很久。直到季洵提醒他該吃中午飯了。
方傾看了眼時間,自己都覺得非常詫異。原來不知不覺間,就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自從生了這個病以來,他已經很少能夠長時間、聚精會神地去認真做某件事了。
鋼琴彈的也少了,更沒有辦法上台演出。在課堂上,則是一聽見老師講課就心煩氣躁,根本坐不住。
沒想到,今天能和季洵一邊叽裡呱啦地聊天一邊玩這麼久的沙子。真是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