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鵬雲熟練地找到了公司監控的死角,在一棵大樹底下站住。
“說吧,”樹冠之下,方傾穿一身黑色的西裝,背靠在樹幹上。
“你想要什麼。”小少爺說着話,優哉遊哉地曲起條腿,漆皮鞋踩在了樹幹上。
堵鵬雲手裡拎着個文件袋,站在他面前無聲地笑了:“我當然有我要的東西,但我現在說的是,這份文件對你會非常重要。”
“你哥哥魏俊明不是在國外有個公司嗎?”他說:“你把這份文件給他,他就能扳倒魏宏哲的公司。”
“呵,”方傾冷笑一聲:“魏俊明?我憑什麼要幫着同父異母的所謂的哥哥對付我自己的父親?”
“小少爺,”堵鵬雲笑了:“你是個藝術家、鋼琴家!公司是魏宏哲的還是魏俊明的,對你有區别嗎?”
“反正你總要離開這裡,去找你最喜歡的鋼琴的!”
“而如果宏音公司是魏宏哲的,那你将永遠也無法離開!”
堵鵬雲在口罩後面輕聲笑着,忽然頗具戲劇效果地猛然睜大了他那雙滿是血絲的雙眼:
“難道你不想離開嗎?”
“廢話!我當然想離開,但這根本也做不到!而且文件也不可能就這麼容易地送到魏俊明手裡!”
方小少爺像是被堵鵬雲的話激怒了似的,越說越激動:
“你給我聽好:我每天上下班車接車送,完完全全兩點一線,怎麼把文件送給魏俊明?”
提到魏俊明的名字,小少爺忽然歎了口氣,愁容滿面地垂下了頭:
“況且我跟他關系也不好,他一個公司總裁,憑什麼相信我?”
堵鵬雲低聲地笑了:“公司的老人們都知道,魏俊明之所以那麼晚才離開宏音,就是因為不忍心舍棄他媽媽蘇曉茵生前的心血。”
“現在資料就在這兒,不由得他不信你。至于你所說的怎麼給他,我覺得你一個少爺,不至于連這點辦法都想不到。”
方傾靠在樹幹上,靜靜地聽着堵鵬雲說。他低頭思忖片刻,末了忽然冷笑一聲:“這麼重要的文件,隻恐怕你未必肯給我。”
“我今天既然來找你,當然是要把文件給你的。”
堵鵬雲說着,派頭十足地仰起了臉。随即,他動作很慢地把手裡捏着的文件袋背到了身後。
“隻怕條件你未必答應。”他裝腔作勢道。
斜着雙眼睛看着方少爺,明顯隻把他當成個不懂事的孩子。
方傾轉過身來,輕輕拍了拍西裝上沾的塵土。
他緩緩地走出幾步遠,停住了,仰望着沒有星星的夜空。
然後方傾猛地轉身,銳利的目光盯住了堵鵬雲。
“條件是什麼?”他問。
“1000萬。”堵鵬雲道:“一個小時之内打到我的卡裡。”
方傾哂笑一聲,連帶譏諷的微笑揚了揚眉毛:
“沒想到啊,董事長的前首席助理也會缺錢用?”
堵鵬雲鏡片後的眼神微微閃爍。
“他把我的前途堵死了,”他陰沉着臉,恨恨地低聲道。
“我是首席助理。之後,我本可以成為主管,可以成為最高級的部門經理,甚至可以成為副總!”
“但我現在被調去了分公司,隻能當個最小最小的經理!”他越說臉色越陰沉,憤恨地攥緊了拳頭。
“我在他手底下曆練了那麼多年,對他忠心耿耿,居然隻落得這麼個下場!”
“所以,我不幹了!”
“文件怎麼來的?”方傾沒有理會他的長篇大論,直截了當地問。聽他的意思,這筆買賣要成。
“我從保險櫃偷來的。”堵鵬雲松了口氣,以為方傾終于要付款了,心裡不由得放松起來。
“你知道密碼?”方傾問。
“密碼沒改。”堵鵬雲道。
密碼沒改……夜幕的樹蔭之下,方傾眨眨眼。
他勾唇一笑:“偷來的?”
“我記得上次,是你發現魏俊明拿了文件的吧?這一次,你不怕别人發現你動了文件嗎?”
方傾面帶微笑地調侃他:
“又或者,你就不怕我這個當兒子的,跟你們董事長告密?”
堵鵬雲笑了:“小少爺,你不會去找他告密的。”
然而他說這話時,閃躲的目光卻暴露了他并不堅定的内心。
“我剛才說過,你是個鋼琴家,”他幾乎是在勸說他:“你當然不可能為了公司,斷送自己為藝術獻身的後半生。”
“行了小少爺,你就說,這個條件你答不答應吧。”堵鵬雲看看周圍,有些不耐煩地催促。
“1000萬!你要就要,不要我就把文件燒了。”
“反正我穿的一身黑,臉也全擋住了,監控裡也看不清我是誰。”
“可是我沒錢。”方傾淡淡瞟他一眼,回答的很幹脆。
“……你有多少?”
方傾聳聳肩:“一分也沒有。”
堵鵬雲愣住了,片刻後,他的眼睛裡劃過駭人的惡毒與怒火:
“你!”
“但是魏俊明有錢。”方傾這樣地說着,向前走到堵鵬雲的身邊。
“不如這樣,”他眨眨眼,從容不迫地低聲跟他商量:“你今天晚上,把所有文件留在我這。”
堵鵬雲不敢相信似的一怔,随即斷然拒絕:“不可能!”
然而此時,方傾的态度卻忽然變得異常堅決。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現在就隻有這一個辦法!”他沉聲道,随即偏了偏頭,眼中透出不耐煩的神色。
開始對堵鵬雲和他的文件進行連珠炮般的抨擊與否定:
“我怎麼确定文件是真的?誰知道你是不是随便拿了文件來糊弄?你總得給我時間證實一下!”
“還有你跟我要的那1000萬。堵助理,我都懶得說你!一小時内打到你賬戶裡這事兒絕對沒戲,這種離譜的事情,你想都不用想!”
說完,方傾就移開了視線。他深吸了一口氣,情緒很快平靜下來。
“我向你保證。明天中午12:00前,你的卡裡就會打進去700萬。”
“為什麼隻有七百萬?”堵鵬雲幾乎瞠目結舌,追問道。
隻見小少爺幾步走開,又靠在了樹幹上,單腿蜷起踩着身後的樹幹。
“另外三百萬是我的。”他說。被堵鵬雲震驚到說不出話的目光注視着,他的語調波瀾不驚。
“畢竟,如果沒有我在中間勸說的話,”他邊說着,唇角勾起一個頗為諷刺的微笑:
“以你在他離開那天的所作所為,魏俊明不可能相信你。”
“而我當時因為鬧事,恰巧讓他帶着葉小姐趁亂走了,他倒沒準會賣我一個人情。”
“所以如果沒有我,那你就一個字兒都撈不到!”
方傾說完就閉上了眼睛,再不去看堵鵬雲一眼。他松開了袖口,手指捏住腕間手串上的白貝殼,專心地感受着夜風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