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盜賊的計劃原本天衣無縫——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利爪的項鍊不是他唯一的目标,甚至不是他的首要目标。他的确是雜色鷹的粉絲沒有錯,尤其喜歡主唱利爪,不是愛情意義上的喜歡,半神很難對人類産生特殊情感,隻是一種年輕人的追星趕潮流思維,雜色鷹是他打發無盡時間的一種娛樂方式。
正是因為喜歡,甚至有點羨慕、佩服,少年盜賊才會産生類似于父輩的恨鐵不成鋼的心态,他略微了解利爪的過去,覺得對方做出的所有決定都愚蠢至極。他不是神裔,晉升半神的過程非常坎坷,差點走上邪路——嚴格來講他的确走上了邪路,盜賊怎麼說都不是光明正大、符合法律法規的職業。少年盜賊對所有神裔都抱着一種羨慕嫉妒,又有點厭惡和蔑視的态度,尤其是那些對非自然世界缺乏興趣的神裔,這對他來講簡直是鋪張浪費、罪大惡極的。利爪不幸成為了他的“報複”對象,奪走項鍊這種行為在他眼裡是伸張正義。
也是為了引起利爪的注意,少年盜賊想要讓雜色鷹知道自己的存在。一種病态的追星方式。
有關利爪的就是這些,少年盜賊還有别的想法。
他最近聽說伊利斯的守衛者團隊擊敗了邪神蝙蝠蘭——導緻【锆】分基地全軍覆沒的罪魁禍首。他并不是邪神信徒,對信徒們的惡行也十分唾棄。他的價值觀是比較符合“紳士淑女”那個類型的,不喜無端的暴力和殺戮,鄙視粗魯愚昧的人和團體。
認知思考過後,少年盜賊發現,信徒們“擊敗”了【锆】,至少是【锆】的一部分,而暴風雪等人又擊敗了完全體的邪神蝙蝠蘭,這豈不是意味着暴風雪擊敗了【锆】?少年盜賊是【锆】的一員,把這視為一項很高的榮譽,不容任何人侮辱他的盜賊“家族”,或者給他的族群抹黑。他沒聽說過伊利斯,也沒聽說過暴風雪,但這一事件令他頗感憤怒。于是,他自告奮勇地接下了調查伊利斯分基地覆滅的任務,打算親自會一會伊利斯的守衛者。
暴風雪等人的所有猜測都沒有錯,他的确是想要讓他們難堪。
少年盜賊的計劃并未止步于此。年少輕狂的他眼中還有更大的目标——某件暴風雪随身攜帶的物品。他調查研究了許久,發現館貓沒有什麼格外喜愛的類似于真神項鍊的寶物,畢竟他最重要的家人,梅裡特和伊妮都在伊利斯,都在他身邊,沒有什麼特别值得紀念的。至于其他古董,少年盜賊沒什麼興趣,他這個人有點心理變态,就喜歡偷别人随身攜帶的小東西。
最終他鎖定了暴風雪的一枚神術戒指,雖然沒有特别意義,但是偷到就是勝利,驕傲的他隻需要勝利,即便是沒什麼實際收獲的勝利。
于是,少年盜賊開始布局,準備以偷盜利爪項鍊的行為掩飾自己的另一目的,故意設置線索和預告,讓大家覺得他是個愚蠢猖狂、目中無人的家夥,讓暴風雪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然後出其不意轉移目标,偷走暴風雪的戒指。
他沒有自負到認為自己比暴風雪更強——他畢竟是一位剛晉升不久的半神,硬實力層面上根本不是暴風雪的對手,但是少年盜賊自認為經驗豐富,他在經曆磨練的過程中完善了水平和技術,對自己的職業水平有着絕對的自信。
得手之後馬上撤退就好,他告訴自己。他相信暴風雪不會把他放在眼裡,這對于館貓來講就是很常規的一起盜竊案,暴風雪或許想把他抓住,或許隻是想完成利爪的委托,無論如何,少年盜賊最擅長的就是偷盜和撤退,隻要不硬碰硬,再加上出奇制勝的戰術,他不相信自己會輸。
這一切都建立在暴風雪對他的輕視上,或者說,其實,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對暴風雪的輕視上。在這方面他遠沒有随遇而安的旅鴿那樣機智。
随着沖突的爆發,少年盜賊忽然意識到,暴風雪,或者說是布利紮爾德,完全是認真的。不是找回項鍊就好,沒有面對小賊的輕蔑,館貓不僅把他當作勢均力敵的對手、全力以赴,甚至帶上了個人情感——對他的不認同,對利爪委托的負責,還有什麼其他的,更深刻的動機。
少年盜賊幾乎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認真負責、極度謹慎的抓捕者,這令他頗感驚奇。但不完全在意料之外。他少說也是個半神,該有的智慧和判斷力還是有的。雖然很不甘心,但是他有一套完整的B計劃,可以立刻帶着項鍊出逃,依然取得勝利,給對方帶來屈辱。
沒等戰鬥開始一分鐘,他就使出個假招數,趁着布利應對的時機用高階神術遁走——
沒能成功。
盜賊臉上顯露出一絲驚異,這是他自己創造的空間,把利爪也一并拉了過來,暴風雪循着神術痕迹追上來在他意料之中,然而,館貓在真正休息室附近設置的陷阱…是不可能在這個空間裡生效的,這裡看着像休息室,其實完全不是一個地方。所以,究竟是什麼阻攔了他的撤退?
“學藝不精就出來偷東西,至今沒被抓住真是個奇迹。”
随着白發青年聲音的響起,一道純白的鎖鍊倏然出現在盜賊脖子上,将他死死禁锢住。這或許看起來有些殘忍,但是非自然世界的戰鬥本就是你死我活,更别提盜賊們各個都像泥鳅一樣滑不溜手,這是最高效的抓捕方式,像是捕獲什麼兇狠的怪獸似的。
拿真神級别的神術出來壓制,這老貓真不要臉,盜賊在心裡咕哝,表面上卻發不出聲音。就像雜色鷹的很多粉絲那樣,他是個很執着很叛逆的家夥,反抗精神不是一般的強,尤其是在挑戰他所認為的權威的時候。盜賊毫不吝惜地同時使出多種攻擊和毀壞神術,勉強打破了束縛,重拾逃亡計劃,利用手裡的一堆道具強行鋪設出一個萬全的法陣。
布利當然沒打算放過他,他也沒什麼可吝惜的,直接用蠻橫的神力粉碎了盜賊的逃跑計劃,鎖鍊像藤曼一樣從地面延展而出,無情地把盜賊整個人牢牢捆綁。盜賊不甘心地再次逃跑,卻沒能成功,而且做出了驚人發現,布利的束縛法陣上竟然疊加了數不清的防護神術,這是一種非常專業的技術,可以令某些特定的神術對法陣無效,算是一種預防性的自我保護。神術所對付的清單上正是他熟練掌握的所有神術系列。
原來之前的鎖鍊本意就不是困住他,隻是試探或是核實他熟練掌握的神術種類。
少年仍不肯認輸,他知道布利已經做出了萬全的準備對付他,但是他手裡的道具是對方沒理由了解的。隻要他手裡還有道具,戰鬥就沒有結束。
“太過信任道具麼…”布利後退一步,輕輕握拳,轉瞬間,盜賊瘦弱的身體猛地一震,仿佛被電流擊中,各式物件稀裡嘩啦地從他身上掉落,像是從搖擺的樹枝上散落的花瓣。
“這是什麼…”少年盜賊睜大了眼睛,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技術。在他通過神力操縱暴露的道具之前,這些原本屬于他的物品就紛紛生出自己的“靈魂”,殺氣滿滿地對着他。布利比他快一步接管了所有道具的使用權,這簡直匪夷所思,隻有充分了解道具本質和功能的人才能使用它們,他分明是道具的真正主人,怎麼可能下意識的反應敵不過對方——
“還不認輸嗎?”盜賊表情扭曲地擡起頭,對上布利平靜到帶着幾分傲慢的金色眼眸。布利的聲音原本是很好聽的,低沉但并不粗糙,帶着一點冷冽的氣息,比起他精緻優雅的外表,倒是更符合銀發調查員的風格。不過,在這個時候,嚴厲的話語更像是來自一位高高在上的導師,甚至是法官或軍官,帶着不容置喙的意思,尤其對年輕人有着很強的威懾性。
一般人會選擇乖乖聽話,但少年盜賊不是一般人,他仍然在不停掙紮,像是聽不懂布利的話。
布利沉默地走到他面前,在盜賊惱怒的目光中,用神術從他胸前口袋裡取出屬于利爪的項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