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月氏突襲履地!”
消息傳來時,謝雲清正在同沈芷伊說話。他們似是達成了什麼協定,謝雲清點了點頭,便拿起弓箭,轉身出了營帳。
已然過了一月。
這一個月裴晏華靠着僞造的聖旨順利登了基,并為裴家洗刷了冤屈。書信來了一封接一封,都是催着謝雲清回去的。
但月氏侵犯大周的次數越來越多,謝雲清隻得回絕。
弓箭劃破長空,射中了領頭人的胸口。
月氏軍隊瞬間撤退。
徐寂走到謝雲清身側,靜靜看着他,“你究竟在布一場怎樣的局?”
謝雲清打了個呵欠,很困倦似的,回答道:“現在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徐寂的眸光在隐隐閃爍,“你故意隐藏大周的勢力,把這裡攪得越來越亂,難不成是想引誘匈奴和月氏合作進攻,好漁翁得利?”
謝雲清微微一笑,“師父,我最多隻能告訴你,不止。”
“……匈奴已然退兵,你何故要再次去招惹他們?”
謝雲清摩挲着弓箭,喃喃道:“退兵了可不代表一勞永逸呀,師父,你覺得呼延烈若是知道了沈芷伊的事情,會放過我嗎?”
徐寂眯了眯眼,“沈芷伊的事情你隐藏得極好,隻要你不故意傳出去,就永遠沒人能知道她還活着。”
“除非——”
“消息是你自己傳出去的。”
謝雲清沒說話,這便是默認了。
徐寂又忍不住皺了皺眉,“謝雲清,你究竟在做什麼?我怎麼看不懂了。”
謝雲清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做什麼,師父,回去吧。”
徐寂“啧”了一聲,道:“我就不回去了,回來是告訴你一聲,戰亂已平,那小子也順利登基了,我和你江叔叔就解甲歸田了啊。”
謝雲清腳步一頓。
徐寂猶豫半晌,還是開口道:“好吧,實話告訴你吧,江翎病入膏肓,沒幾年活頭了,我看他可憐,準備帶他出去走走。”
謝雲清掩下異樣的面色,也不過多詢問,隻是道:“好。”
明明衣服穿得極厚,徐寂卻始終覺得他的肩膀太過單薄,仿佛風一吹就能倒。琢磨半晌,他總覺得是自己太多疑,幹脆忽略掉自己心中的違和感,道:“軍中的事務他差不多都交代給江秦了,有不懂的就問徐謙啊。”
謝雲清又點了點頭,回了句:“好。”
徐寂嘀咕了一聲“這小子今天話怎麼這麼少”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原地。
腳步聲漸遠。
謝雲清捂住自己隐隐發疼的腹部,咬牙邁開步子,頂着蒼白的臉色一步一步朝着營帳内走去。
要到冬天了。
天氣變得極其惡劣,謝雲清撐着桌子給勉強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就着冷茶将藥丸咽下了肚。
在裴晏華離開後的幾天,他腹部的疼痛的頻率便變得越來越高。起初隻是幾次,後面疼的次數便越來越多。
最嚴重的一次是連着疼了一整天。
也找過大夫來把過脈,可卻怎麼也找不着病因。
或許……
這便是同天作對的下場吧。
桌面上擺着沈芷伊畫給他的匈奴居所的布局圖,謝雲清忍着疼痛将圖卷展開,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将每一處都記在了腦海之中。
他要設一場局。
一場與呼延烈作對的局。
一場與天作對的局。
如果呼延烈當真是上天選中的人……
謝雲清攥緊了圖卷。
那他便,想發設法,殺了他!
終于捱過那陣鑽心的疼痛,謝雲清蓦地松了一口氣,将額間的冷汗拭去,拿起圖卷朝着燭台走去。
烈火竄上圖卷。
那些被謝雲清清清楚楚記在腦海中的地方,頃刻間化作灰燼,徹徹底底消失在了世間。
如同它們之後的命運一般,短暫又凄慘。
活該。
夢中慘死的面容曆曆在目,謝雲清跌坐在榻。
那處冰冷無比,仿佛瞬間,寒意便猛地竄上了後背。
像是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迫使謝雲清打了個冷顫。
床頭放着裴晏華之前留下的舊衣物,謝雲清蜷縮在榻上,緊緊抱着那件衣服不肯松手。
他已經沒有力氣哭,也沒有力氣說什麼了。
他走的每一步都極其驚險。
一步錯,步步錯。
兜兜轉轉,大周最後的命運竟落在了他和裴晏華手裡。
可偏偏上天最樂得摧折他們。
他們是被上天放在手心把玩的便宜玩意兒,隻要他情願,他們随時可以被丢棄。
随時可以被殺死。
人的生命太脆弱,活着太難,求死卻很簡單。
可他不想求死。
他隻想活着。
疼痛又隐隐約約出現。
這次卻不是腹部,是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