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也不知道。”
蕭遲氣急敗壞回他:“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嗎。”
謝雲清目光灼灼看着他:“說了所有人都會死。”
蕭遲要氣死了,“那你就别告訴我啊。”
謝雲清咳了兩聲,忽地像是反應過來什麼,笑道:“蕭遲,你在急?”
蕭遲氣炸了,“要不是你哥那麼在意你,誰會急!”
謝雲清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許久,莫名其妙開了口:“我知道了。”
蕭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頭霧水道:“你又知道什麼了?”
謝雲清眨了眨眼,問他:“如果我哥遇到了危險,你會救他嗎?”
蕭遲回他:“自然。”
謝雲清笑了,“好,我不讓你白救,你爹的舊物,我之前派人去找了,都找到了。”
“不管我能不能活着出來,隻要你保護好我哥,我都會讓人把東西給你。”
蕭遲皺了皺眉,“你不給我我也會救他。”
“我知道。”
謝雲清咳了兩聲,“當做我送你的合作禮物吧。”
窗外風雪正盛。
裴晏華盯着桌上的信箋看了許久,煩躁問道:“他怎麼說?”
“主子說還要一些時日。”
“還要一些時日?”
裴晏華猛地起身,邁開步子朝着殿外走去:“他不來,朕便親自去把他帶回來!”
……
三日後。
草原。
寒風凜冽,連山月懶洋洋地躺在榻上,打了個呵欠。壺中茶水換了又換,急促的腳步聲才終于在營帳外響起。
連山月擡眼望去。
丘吉什進了營帳,瞧見他喜上眉梢的模樣,連山月眼眸一轉,起身下了榻便往他懷裡撲去,嬌聲笑道:“這麼開心?”
丘吉什順手将她攬入懷中,嘲諷道:“呼延烈那個蠢貨,放着大好機會不要,非得守什麼承諾,我看他和那群周人一樣,都是蠢豬。”
連山月額頭青筋隐隐暴起,面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了,“那王是準備……”
丘吉什哼笑一聲,捏着連山月的下巴,得意洋洋道:“周人同呼延氏糾纏已久,情況自然不容樂觀。現在的一切不過都是僞裝出來的假象而已。既然呼延烈拒絕本王的好意,那本王隻好自己動手了。”
連山月故意做出擔憂的樣子,道:“周人一向狡猾無比,若是他們故意設下陷阱……”
“哼,你還不相信你男人?那周人軍營裡有本王設下的眼線,對于他們的情況,本王可是一清二楚。”
連山月眸光一閃,倒入丘吉什懷中,故意誇贊道:“大王好厲害。”
丘吉什笑道:“那是自然。等本王攻下大周和呼延氏,你就是這天下之母,屆時那些欺負過你的人,本王統統殺無赦!”
連山月強迫自己掉下兩滴眼淚,“多謝大王。”
語氣分明感恩戴德,隐藏在懷中的目光卻是幽深無比。
*
軍營。
李謙捋着自己的胡子沉吟片刻,忽地擡頭看向謝雲清,“如若是你,你會怎麼處置他?”
謝雲清低頭看着花名冊,随手翻了幾頁回道:“不管他。”
李謙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沉默良久。
謝雲清合上花名冊,擡眼看向李謙,耐心詢問道:“李叔叔,你找我有什麼事?”
李謙眸光微微閃爍,“他們都傳你料事如神,你不妨猜一猜?”
謝雲清目光灼灼盯着他看了許久,忽地笑了,“人怎麼可能真的成神。”
說完,他伸出手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神掌握着人的命運,掌握着人的生老病死。”
“有人求生不得,于求生之路上滿懷希望地死去;有人求死不能,于痛苦之中輾轉許久,最終于心灰意冷中麻木地死去。”
“生死,痛苦,衰老,麻木。這樁樁件件在神的手中是常于手中把玩的小玩意兒,偶爾一日被摔地上摔壞了,摔爛了,壞了便壞了,碎了便碎了,有誰在意?”
熱茶被送入口中,謝雲清放下茶杯,又嗤笑了一聲,“劣等玩意兒入不得眼,就合該被這麼對付。”
李謙皺眉思索許久,方才開口問道:“你信命嗎?”
問題問得沒頭沒尾。
謝雲清正欲回答之際,屋外忽地響起雷聲,震耳欲聾。狂風驟起,營帳外的簾子被高高吹起。
寒風倏地灌入營帳之中,閃電的光在地面若隐若現。
謝雲清和李謙同時朝着營帳外看去。
雨滴在雷聲之中頃刻落了地,将大地沖洗得千瘡百孔。遠山之中隐隐約約能看到被吹得左搖右晃的樹影,然而不論狂風怎麼摧折,不論雨滴怎麼沖洗,樹便是樹。
永遠屹立不倒。
于是便在這場雷聲之中,在這片狂風之中,謝雲清輕笑一聲,給出了他的答案:
——“我不信。”
他的眸光亮得吓人,于眼眸深處似乎能隐隐約約窺到其他的東西。
但李謙一時竟不能找到詞來形容。
營帳之中隻能聽到風的怒号,李謙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收回思緒,道:“你已經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了。”
謝雲清收回目光,“匈奴還會再來。”
李謙攥緊了雙拳,卻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是。”
謝雲清又喝了一口茶,便起身朝着營帳外走去,迎着風雨,“大周被欺辱了太多年,多少英雄義士血染戰場,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屍橫遍野。這怪得匈奴手段殘忍,也怪得大周的王,骨頭太軟。”
“大周已經沒有生機了,一味的退讓隻會自取滅亡。”
“而能拯救大周的方法隻有一個,拼死一搏,打。”
雨滴落在手心,謝雲清頓住腳步,字字铿锵有力:“要讓外敵無一敢踏入我大周國境,要讓大周重新煥發出生機,隻能攻,隻能打。”
“别無他法。”
最後一句話一出,李謙心頭一震,大跨步跑到謝雲清面前,死死盯着他,“你有辦法救大周。”
謝雲清沉默半晌,才回他:“我沒有。”
李謙眼眸一暗。
“但我能有。”
李謙攥住他的胳膊,點頭道:“需要做什麼,我可以幫你。”
雨幕之中,兩人并肩站立。謝雲清轉頭看向李謙,道:“月氏已經開始自亂陣腳了,但我早已設計好,暫時不足為懼。當務之急是讓匈奴也變得亂起來,比如——呼延氏兄弟。”
“呼延真?”
“是,據我所知,呼延烈還未對呼延真下手。我知道,你之前和呼延真取得過聯系,所以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謝雲清的目光幽深無比,“李叔叔,你知道該怎麼做。”
冰冷的雨滴拍打着臉,兩人對視半晌,李謙忽地朗聲大笑起來,“謝雲清啊謝雲清,你倒還真是料事如神。”
李謙按着他的肩膀,感歎道:“幸好你生在了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