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
雪下得越來越大,同衆人告了個别,徐寂又深深看了謝雲清一眼,沉聲道了一句:“雲清,别太自負”,便和江翎上了馬車,消失在了衆人視線當中。
馬車漸漸朝着遠處駛去。
寒風鑽入脖頸,謝雲清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捂着雙手想借此汲取溫暖,卻隻得到一片冰冷。
他的肩膀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風雪漸大,秦越剛轉頭便瞧見了謝雲清凍得發紅的臉龐。他拉着江秦走到謝雲清身旁,擔憂道:“謝師傅,你這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要不趕緊回去休息休息?”
謝雲清又掩唇咳了兩聲,搖了搖頭拒絕道:“無礙。”
江秦盯着謝雲清看了許久,忽地轉頭朝着秦越道:“小越,你先回去吧。”
秦越疑惑地“啊”了一聲,但還是應道:“好。”
腳步聲漸遠。
江秦将帶着溫度的外衫褪下,披在了謝雲清身上,随後率先邁開步子走在了前頭,“跟我走,有話和你說。”
感受到身上傳來的溫度,謝雲清抿緊唇,跟在了江秦後頭。
*
營帳之中。
江秦撣去自己身上的雪花,又順手給謝雲清拍了拍身上的雪,方才開口道:“你有事瞞着我們。”
語氣肯定。
謝雲清垂下眼,沒說話。江秦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地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二話不說便出手将他往下按。
幾乎是一瞬間,謝雲清便反應過來,伸出手想反抗。
……卻陡然失了力氣。
察覺到他身體的異樣,江秦瞬間收了力,扶住他的肩膀,皺了皺眉道:“怎會如此?”
突出的肩胛骨硌着手心的觸感異常明顯,謝雲清剛開口準備說些什麼,卻在下一秒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
咳嗽聲戛然而止。
江秦看着謝雲清手心溢出的鮮血,瞪大眼睛攥過他的手腕,半晌後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道:“你先坐着,我去給你找大夫!”
謝雲清卻用另一隻幹淨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秦哥,别去了,沒用的。”
江秦腳步一頓。
謝雲清臉色蒼白,表情有些凄然,“我在同天作對,這便是它對付我的法子。”
江秦轉頭去看他,瞧見他面上的表情,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來半個字。
異常安靜。
即使是換了無數大夫也診不出來、甚至于還反反複複發作的病,真能治好嗎?
江秦不确定。
謝雲清的目光幾乎是帶了一些哀求,江秦見狀,将他按在桌前坐下,輕歎一聲,詢問道:“你要瞞着陛下嗎?”
謝雲清低着頭沒說話,江秦便已然知道答案。
又是一陣沉默。
江秦拍了拍謝雲清的肩膀,沉聲道:“你想做什麼,哥都可以幫你。”
謝雲清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秦哥,你不該牽扯進來。”
江秦問他:“你還拿我當兄弟嗎?”
謝雲清仰頭看他。
江秦給他擦了擦額間冒出的冷汗,認真道:“雲清,你和小越對我來說,都像我親弟弟一樣,所以不論有什麼事,你們都可以同我說。”
謝雲清眼眶一紅,到底還是移開了目光,再次拒絕道:“秦哥,不用了。”
江秦吐了口氣,後退一步道:“我說出來的話,從來沒有收回來過。”
“所以如果你後面想說了,還是可以繼續來找我。”
“但是病還是得看,藥還是得喝。”
“聽到了……”
——“雲清!”
江秦的話被營帳外傳來的聲音蓦地打斷了。
謝承清火急火燎地進了營帳,一邊扒着謝雲清的臉看一邊急切問道:“聽說你病了?哪兒病了,讓哥哥看看,怎麼瘦了那麼多?看大夫沒有?喝藥沒有?”
江秦适時閉了嘴,深深看了謝雲清一眼,便離開了營帳。
謝雲清怔怔看着謝承清。
夢裡的謝承清為了救他,被匈奴人推入懸崖,屍骨無存。
“二哥?”
瞧見謝雲清恍惚的模樣,謝承清更心疼了,回應道:“二哥在呢,那小子人呢?他就敢這麼扔下你先回去了?看這都瘦成什麼樣了,可憐見的,等二哥回去救收拾他!皇帝又怎麼樣,二哥照樣……”
“二哥,是我主動要留下的。”
謝承清眨了眨眼,“啊”了一聲,問道:“為什麼?”
謝雲清看着他,“可以不問嗎?”
謝承清于是将問題咽下了肚,轉移話題道:“蕭遲回來了,他想見你,但進不來軍營,所以他在外頭等你。”
謝雲清點了點頭,道:“走吧。”
謝承清趕緊彎下腰,道:“來,哥背你。”
謝雲清腳步一頓,猶豫半晌,到底是上了謝承清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