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清把他往上掂了掂,朝着營帳外穩穩走去。謝雲清撐開傘靠在他的背上,忽地開口道:“二哥,小時候你就是這麼背我的。”
謝承清應了一聲,道:“要是願意,二哥也可以背你一輩子,等到七八九十了,那小子要是還欺負你,就告訴二哥,二哥背你回家。”
謝雲清笑他,“七八九十了還能背得動嗎?”
謝承清“嘿”了一聲,“你别說七老八十了,二哥進棺材了都能跳出半隻腳來背你。”
謝雲清忽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道:“不要說不吉利的話。”
謝承清“唔”了一聲,道:“好,哥不說不吉利的話。”
“咱們都得長命百歲。”
謝雲清又環住他的脖頸,趴在他的肩上喃喃道:“哥哥和爹娘,容安,還有江叔叔和秦哥,還有好多好多人,都得長命百歲。”
謝承清接道:“咱們雲清也得長命百歲。”
謝雲清卻閉了眼,不去接他的話,隻是固執地又把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便打斷謝承清道:“哥哥,我困了,到地方了再叫我吧。”
謝承清失笑,“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
謝雲清眼睫一顫,嘀咕道:“不是哥哥說永遠都不會變的嗎。”
謝承清“嗯”了一聲,柔聲道:“是哥說的,好,你先睡吧,到地方哥再叫你。”
“好。”
說是要睡覺,卻又哪兒睡得着。
隻是閉了半程路的眼,便又被疼醒。謝雲清卻不敢動彈,生生抑制住了即将迸發的咳嗽,暗暗攥緊了雙拳。
手心一片冰冷。
又捱了小半程,謝承清才側過頭将他叫醒,“雲清,到了。”
謝雲清揉了揉眼睛,道:“二哥,你放我下來吧。”
“好。”
聽到聲響,蕭遲推開門走到了門外。在瞧見謝雲清蒼白的臉色時,他挑了挑眉,走到謝承清面前,道:“進去坐坐,暖暖身子。”
謝承清應了一聲,轉頭看向謝雲清,擔憂道:“有事就叫哥,哥在隔壁。”
謝雲清點了點頭。
三人分别進了屋。
謝雲清的手指被凍得有些僵硬,蕭遲給他倒了杯熱茶,道:“是你故意擾亂月氏的,是嗎?”
謝雲清捂着茶杯,擡眼看向蕭遲,“知道的事情,何必再問我?”
蕭遲輕笑一聲,“隻是想确認一下而已,戾氣那麼大做什麼,難不成——”
“你快死了?”
謝雲清冷冷看着他,“你若是找我來隻想說這些,那我想,我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蕭遲又給自己斟了杯茶,道:“那我就開門見山了,之後你想做什麼,怎麼做?”
“告訴我。”
手勉強有了些溫度,謝雲清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道:“我隻能告訴你和我合作的那部分。”
蕭遲笑了一聲,“謝雲清,你真有意思。”
謝雲清懶得回他,隻是開口道:“到時候我會把沈芷伊還活着的消息傳出去。”
蕭遲笑容一僵,半晌後才遲疑道:“你瘋了?”
謝雲清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看着蕭遲:“我要他瘋。”
四目相對,謝雲清忽地閉了閉眼,有些難受地俯下身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蕭遲低頭去看他,忽地開口問道:“你哥知道嗎?”
“……與你無關。”
蕭遲沉默半晌,道:“我拿你哥當至交好友,便也奉勸你一句,呼延遲不是什麼好惹的人,你若是想讓匈奴易主,可以另尋他法,不必以身試險,若是……”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蕭遲皺了皺眉,“若是你真死了呢?”
謝雲清終于捱過那陣疼痛,自嘲道:“我現在這般模樣,又同死了有什麼區别。”
蕭遲看着他道:“前陣子你還不是這樣的。”
“你也不該是這樣。”
那他又該是什麼模樣。
他擔了所有人的因果,所有人的性命都壓在他身上。
他死了便也就死了。
如若他的死亡能換來那麼多人活着,那他便是死了,又何妨。
還有他的容安……
他苦了那麼久,最後的結局不該是那樣的。
良久的沉默後,蕭遲收回目光,喝了一口茶,“謝雲清,你不會要玩什麼犧牲的戲碼吧。”
“真幼稚。”
“你想想你死了之後,你爹你娘你哥,還有你那位丈夫,會怎麼樣。”
“他們會感激你嗎?不,一點也不會。”
“你以為你救了他們,可你卻讓他們生不如死。”
謝雲清啞聲回他:“不用你管。”
蕭遲被氣笑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随你吧。”
說完,他又覺得不解氣似的,破口大罵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