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

春意正濃，落衡的身體也跟着快速恢複，莫名其妙的毒沒解決，藥是一碗接着一碗，要不是梅子幹有求必應，他早就掀翻了藥房。

燕回把着脈，還是沒什麼起色，眉頭皺的更深，落筆在藥方上畫下大叉。

落衡百無聊賴地撥弄香爐紫煙：“别皺眉，都不好看了，治不了就算了，也不影響什麼。”

燕回愁容滿面：“有毒就會有解，時間問題。你知道這是什麼毒嗎？知道它的配方對症下藥才是上策。”

落衡暼他一眼，覺得他是忙糊塗了：“我要是知道什麼毒，我會藏着掖着來折磨你？我是心眼不好，但也沒壞到這個地步。天上地下，凡是有典籍記載的毒藥，都和這個對不上。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浮漚，貼切吧。”

空花陽焰，夢幻浮漚。

一筆勾斷，要休便休。

燕回下筆的手一滞，墨在宣紙上暈染開。

落衡喚了他一聲，他連忙緩過神，将污紙揉成一團，撲開新紙：“會有辦法的。”

落衡抽出一張畫畫：“華陽城最近好安靜，妖魔鬼鬼怪都打道回府了嗎？還想着抓幾隻打聽那隻貓妖的下落呢。”

“許是妖族那邊最近管理嚴格了吧，沒有案子就沒有傷亡，總歸是好的。”

捉拿下毒者的想法燕回不是沒想過，帶着人把全程的貓都挨個搜了一遍，都沒發現一絲妖的痕迹，反倒吓得好多人家不敢再養貓。

落衡嫌棄地把塗鴉畫丢遠。

畫的是人像卻有一種樸素的詭異，頭大身子小，胳膊和腿一養粗，沒脖子，笑出石榴牙，頭發亂的像是山洞裡的野人。

剛學會抓筆的小孩怕是都畫的比這個好，嗡嗡看到得笑到肚子疼。

他又抽出張紙疊小船，沒看到燕回悄咪咪把鬼畫符藏在袖子裡。

燕回從架子最低處抽出一個盒子，打開禁制，取出兩本案例來：“這是三年前師父的卷宗，神瑛台一分，我從林大哥那借了錦衣衛的來，大差不差，都是懸案未結。”

落衡随手翻看，和他了解到的差不多。

燕回垂下眼簾，吐出一口濁氣：“曾經你提醒我這個案子和三千年前的舊事有關，到底是何事，我想我有權知道。和四象有關？”

落衡暼了眼外頭的天色，雲淡風輕，看來是打探消息的神偷了懶，是個談論禁忌的好時機。

他玩味一笑：“我們這麼光明正大說神明的不好，不怕突然一個驚雷把我們劈成灰，撿都撿不起來啊？”

燕回布下禁制，嚴絲合縫地包圍起屋子。

落衡疊好他的小船，輕笑道：“大可不必，但聊勝于無——扶搖步是四象之一東方青龍孟章神君所創禦風之術，容火符是南方朱雀陵光上神所創，用的是本命天火——南明離火，後來送給了孟章神君。這兩樣東西從未傳授給外人，就連情同手足的玄武白虎兩位神君也未曾習得。”

燕回聽得認真，目光微垂，眉頭緊皺。

可師父他會這些，而且傳授給了他，可偏偏是他，他也未曾見過師父和春山大哥使用過。

落衡把他的小船扔給他：“别皺眉，都不好看了，全當個上古秘辛聽聽，沒什麼大事。”

燕回一驚，慌忙接住，把小船捧在手心，撫平壓出的褶皺，聽話地松開眉，露出一抹淺笑。

落衡心滿意足，繼續講到：“曾經的白玉京十二樓五城，四象所居的萬象城居中間，衆星拱之。四象下馭二十八星宿，掌日月變換，四季輪轉，你也可以理解為——天時。”

列星随旋，日月遞炤，四時代禦，陰陽大化，風雨博施，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之謂神。

燕回：“黃曆節氣定序，也是在遵守天時的基礎上，人間運行便需要有四象的維持。後來呢，為什麼四象會成為禁忌？”

落衡苦澀一笑：“功高蓋主，鳥盡弓藏，哪裡都是一樣。三千年前，衆神隻拜四象神尊，不拜天道正統天尊。這位天尊可是好本事，神力不怎麼樣，撺掇反叛的功夫倒是一流。”

他譏笑一聲，筆狠狠摁在紙上炸了毛：“在他的慫恿下，幾個籍籍無名的小神官倒台，本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可不知使了什麼陰招，給四象冠上反叛的帽子。”

燕回擡眼問道：“那你呢，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是怎麼學會扶搖步的？你剛才說隻有青龍朱雀兩位神君會。”

“可真機敏，接下來就講到了。”落衡的笑有些挂不住，“四象擁護者衆多，天尊勢弱，隻能先将四象貶谪到下界，慢慢瓦解。青龍上神在冥界做擺渡使，渡往生者過若水，我那時正好在冥界，仰慕上神許久幸得相見，神君見我修行不錯，便授予扶搖步。”

“擺渡使？亡靈不是走的是奈何橋嗎？”

落衡點點頭，揉了廢紙随手一抛：“就得是個閑職，雖說是下放，但神格仍在，上神還是正兒八經的上神，人間時運所系，十殿閻羅多十個膽也不敢讓上神多幹一點活。”

燕回反應很快：“東方甲乙木，卦主震，其象青龍，木神也。上神也就是這期間在冥界種出了曼珠沙華吧，和無常說的時間也對的上。”

落衡一愣：“這些雞毛蒜皮的話你都記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