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一禮:“如此也算是入土為安了——您一路走好,神瑛台定會找出害您的真兇。”
林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輕功踩過枯枝敗葉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能聽到,大抵是來人輕功偷了懶,修行不加。
落衡閉眼靜聽,來人卻是有所察覺,聽了腳步,四下靜的能聽到葉片上水珠滑落的聲音。
清脆泠泠。
霧氣好像消散一些,視線範圍擴大,起碼能看到前面幾株樹的位置,不會迎頭撞上。
他牽動牽絲,選了個方向繼續走下去,看地勢,他們應該是在一直上山,中途拐了幾個彎,且不說是在濃霧中,就算是尋常山脈,在裡面兜兜轉轉,他也早就找不到了北。
越往上,他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動,說不上來是什麼,既期待又抗拒,還參雜着其他亂七八糟的情緒。
腳下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他一個踉跄,手疾眼快扶着樹幹站穩,苦了後面一排人,身體僵硬,意識全無,徑直跟着結結實實栽個跟頭。
落衡抽着嘴角,扶額苦笑:“抱歉啊,沒看清路。”
一一把木頭人扶起來,靠近地面時他才發現在霧氣之下的藤蔓似乎有些蹊跷。
周遭都是高大的喬木,沒有一株是藤蔓的母株。
而且藤蔓有成年人小臂一般粗細,像是尚家院子裡的紫藤蘿!
落衡連忙扶起最後的李忠,拉着大家快步向後退去。
莫不是先前他們便是看到了異化的藤蔓,才會有那些奇怪的反應。那為何之前沒看到,這次卻又看到了呢?
他骨血奇異,自身就是個行走的毒物,天下還沒有什麼毒能放倒他。若是先前是由于其他人吸入霧氣,産生了幻覺,那現在是什麼回事?
現在是現實還是幻覺?
還是說終于有能和他抗衡的毒物出現?
那可真是難得,回頭得裝點回去研究下。新研發的毒藥就叫“天公絮”,應景的很呢。
正幻想着新毒藥,那藤蔓感受到人的靠近,猛地擡起,向落衡俯沖而來。
他帶着六個木頭人,避無可避,靜下心來,凝神聚力,妄圖用意念控制飛舞張狂的藤蔓。
可狂躁的藤蔓又不是溫順的花花草草,哪肯聽他的話,微微一愣又發動進攻,勢頭更盛,又有幾根藤蔓自沉睡中醒來。
落衡聚起最後一絲仙力,在衆人面前撐開一個結界,擋下藤蔓毫無章法的撞擊。勉強撐起的結界薄的像紙,在猛烈地進攻下搖搖晃晃。
上次被炸成篩子吸血還曆曆在目,眼看這次又要栽在上頭,落衡心有不甘,空出一隻手抽出腰間的匕首紮進胸口。
心頭血帶出暗藏的本源之力,他立刻将血珠覆蓋在結界之上。
結界頃刻間蒙上妖冶的鮮紅色,周遭霧氣被逼退幹淨,十幾根張牙舞爪的藤蔓立刻定在空中,有幾根膽大妄為,仍向前試探。
他陰沉一笑,殺意必現:“放肆!”
狂風乍起,喬木嗚咽作響。藤蔓盡數安順地爬服在地上,像是搖尾乞憐的喪家犬。
本源之力洩露,僅僅一絲足夠讓這具不結實的身體吃不消,腿不住打顫,要不是撐在樹上,鐵定要給跪伏的藤蔓磕一個。
冷……
沒力氣……
對面燕回靜默的身影正好落在他迷離的眼睛裡,他蓦然發現好像每次狼狽都被燕回看到。
他的聲音弱不可聞:“燕回啊,你真是我的災星。”
意識逐漸昏沉,身體也越來越重,不由得順着樹幹下滑,跌坐在地,眼睛一閉便不知今夕何夕。
等他悠悠轉醒,身體還是疲乏無力,胳膊像是被綁着鉛塊一樣重,拼盡全力也擡不起來。
勉強撐開眼睛一條縫,一片重影。
他也要看不見了嗎?
瞎了好啊,看不見是是非非。
“八哥!你醒了!”
嗡嗡的聲音像是巨雷一樣在耳邊炸開,他不得不再強行睜開眼睛,這時他看到了白晃晃的日光還有衆人的身影。
模糊看不清。
他聽見燕回道:“都散開些,給他留些呼吸空間。”
他這麼一說,頓時感覺呼吸更加通暢,就是吸進肺部的氣體帶着絲絲的涼,冷的他打了個寒顫。
鉛重的胳膊被擡起,溫熱從手腕傳來,他萬般期待着這股熱量不要散開,而後整個手掌被包在溫暖的手裡。
熱量源源不斷從手傳向四肢百骸,他神奇地覺得他的心髒都因此活躍起來。
他無意識呻吟出聲:“冷……”
燕回立刻解開外衣蓋在他身上,擠開擋在身前的嗡嗡,一把把顫抖的人抱在懷裡,像是哄嬰孩一樣輕拍。
感受到全身被溫熱包圍,落衡心滿意足地放松下心神,歪頭睡去。
燕回嘗試撫平懷裡人緊皺的眉頭,卻好像是睡得不安穩,不舒服地悶哼兩聲,他便不敢再動,隻是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