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是個陰沉天,微風,護城河邊一排白楊樹沙拉拉作響,在燭火的照耀下,河面泛起小面積的碎金。
“本大爺要困死了,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有必要來這麼早嗎,打擾本大爺的美容覺。”畢方伸個懶腰,叽叽喳喳道。
小辛哆嗦答道:“大家想着……來的早點,可以早點見到落大哥……”
畢方斜瞅一眼小蛇,理解不了人類複雜的關系,也想不通奇怪的付出,找個避風的地方睡覺去了。
自從那個氣人的家夥走了,十幾個人也就是這隻膽小的小蛇能聽懂他說話,強調了幾次大爺不吃蛇,他還是本能地害怕,一說話就哆嗦,靠的近些就跑,搞得跟他要吃他一樣。
嗡嗡坐在石砌的岸邊,托腮望着烏雲密布的天,歎口氣道:“可惜今天是個陰天,看不到圓月了。”
“圓月太過平常,等會給你看點更震撼的。”一道聲音從頭頂傳來,衆人立刻抻着脖子張望,掃視了一圈也沒見人。
嗡嗡上下左右犄角旮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也沒找到人,疑惑道:“八哥人呢?剛剛我還聽見他說話了,你們聽到沒?不會是出事了吧!”
同樣疑惑的衆人不約而同搖搖頭又點點頭,都緊張起來。
燕回一心急,施展“衆裡尋他”,金芒過後,他的手腕系着一根紅線,蜿蜒向上,不斷延伸,深入雲層。突然,手腕一緊,紅線急劇收縮,從雲端拉下一人來!
落衡一身青衣,飄飄乎馮虛禦風。
燕回看得失了神,一如驚鴻一瞥,他擡頭仰望神明真容,一眼便陷在桃花眼的漩渦中。
臨落地時,落衡本想裝一把,來個威風凜凜的亮相,卻被燕回伸長的手一撈,握住腰往下一拉,頓時控制不住着力點,撲在燕回身上。
他反應很快,雙手撐地,才沒把臉貼上去。
刹車得再及時,這個距離也太近了。胸膛相貼,擠不進去一張紙,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睛裡隻有對方,美目流轉,一時呆愣忘了起身。
李忠一手一個,捂住兩個小孩的眼睛,美名其曰:“少兒不宜”,自己咧個大嘴笑。
花盈姗姗來遲,一亮相就瞧見這麼勁爆的畫面,拍手叫好:“來的早不如來的巧,這夜沒白熬!”
落衡顧不得瞪他,臉上一紅,慌忙爬起來,途中被收短的紅線一拉又跌回去,這一會他沒來得及扶地,牙一磕就砸在燕回嘴唇上,兩人嘴裡頓時冒起血腥味。
紅線已經收到極緻,必須手掌相貼才不被勒到。燕回舔過唇上的傷處,有些疼但不及心裡的歡快萬分之一,他五指分開落衡手指,十指相握。
燕回直勾勾地盯着滿臉紅暈的落衡,牽着他的手在唇邊落下輕輕一吻。落衡的手帶着夜的涼,他的唇邊也留下淡淡的涼意。
落衡失了神,一雙眼睛慌亂地眨呀眨,睫羽蝴蝶振翅般扇動,一下下撓在燕回心上。
他的落落,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可愛。
花盈和李忠交換個眼神,一切都在不言中。
大力最是單純,不明所以被剝奪了光明,以為是發生什麼暴力血腥畫面,心中猜測不會是他們受傷了吧,急忙扒開李忠輕蓋的手,沖上前去:“燕師兄,落大哥!你們傷哪了?”
趴在地上的兩人才入夢初醒,後知後覺地覺得羞愧難當,慌忙爬起身,毫無風度和儀态可言。
落衡下意識避開往陰影裡躲,試圖掩蓋他發燙的臉頰,手卻被燕回握着,掙脫不開,隻好别扭地扭着頭。
大力擔憂道:“燕師兄,你吐血了!傷哪了!需要回去醫治嗎?”
李忠、花盈還有嗡嗡對視一眼,整齊劃一無奈扶額。
燕回盯着落衡的背影,握的更緊:“沒事,已經不疼了。”
大力瞧見他如沐春風的神情,想着應該是沒事,又去關系落衡:“落大哥,你臉怎麼那麼紅,河邊風大莫不是染了風寒,燕師兄你快看看!”
燕回往大力和落衡之間一擠,隔絕所有人好奇地目光,把竭盡全力低頭的人攏在懷抱裡,見人低着頭沒說什麼,又往懷裡攬了幾分,直至胸膛相貼,風都吹不進來。
他頓時心花怒放,激動得能遊護城河三圈……
“咳咳……那個……時辰快到……”花盈十分不情願地提醒時間,這副畫面可是難得,還沒欣賞夠呢。
落衡調整好神情,微微推開燕回,給他一個“你給我等着”的眼神,抽出匕首就要割自己手掌,卻發現被燕回握的死死地,那人還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的得意神情。
他把匕首丢給花盈:“放點血,接到燈油裡。”
“得嘞。”花盈利落割破手掌,殷紅的血液順着手心流淌。
三個蓮花燈裡注入燈油和血液,泛着詭異的暗紅色油光。落衡掃了一眼:“橫公魚?怎麼弄到的?”
李忠對着樹下哼哧哼哧睡着的畢方鳥揚揚下巴:“這鳥還真是有靈氣,說幾句話就能聽明白,這魚也是他抓的。”
畢方聽見談論起他,麻溜地翻個身,優雅地起飛,而後降落在他們腳下,梳着光滑的羽毛,得意地抖尾巴:“還得是本大爺,震驚吧,凡人們。”
落衡瞧了眼天色:“時間不多了,有什麼臨别贈言就快說吧。”
此一遭的風險人盡皆知,即是落衡說的再輕松,他們也能猜到冥界兇險異常,說不定真是最後一面了。
嗡嗡撲進落衡懷裡,帶着哭腔道:“你一定要回來,還欠着我糖沒給呢,漲價了,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