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心滿意足，笑也帶上三分誠意，對燕回和花盈使個眼色，混入嘈雜騷亂的人堆。

在推搡中花盈被人流擠開，燕回眼疾手快把落衡往懷裡一帶，避開一隊風風火火人群的觸碰。

落衡打趣道：“過了橋，可得裝作不認識才行。失憶這回事，你熟，教教我，怎麼表現出無所謂的決絕表情。”

他皺緊眉頭，故意冷下臉，斜着眼看人：“這樣？”

燕回失笑，耷拉下眉眼委屈道：“我錯了，我心裡已經殺死那個蠢燕回一千次了。現在是一千零一次，如果你想可以殺死第一千零二次。好落落，回去後随你打罵，忘了這回事行嗎。”

落衡面上一熱，微微推開燕回，輕咳幾聲。

“落落”這個從未有人呼喚過的稱呼撓的他心上癢癢，帶着點百轉千回的尾音，有些撒嬌的意味，催着他不斷地靠近那人。

“前面的！過不過橋了！不過你踏馬滾蛋，别礙着老子的路！”

落衡眼神一變，擡眼掃後面的流氓腦殘一眼，盯得他頓時一咯噔，心裡發毛。

真是沒了記憶，本性難移，真想把他摁倒弱水裡洗洗嘴。

燕回敏銳感受到落衡不悅，在他發作前攬過人肩膀往前一帶，催着他快走：“這會人多，我們快過去，花盈已經到對面了。”

落衡扭頭一看，果真見花盈在對面假裝留戀不時在這邊瞄，他們還沒踏上橋面。

趁着轉身的功夫，燕回腳尖踢起一塊小石子，手接着往後一擊，正好打在那人小腿上，疼的他捂着腿倒在地上，大呼小叫。

落衡輕輕用肘怼怼燕回，笑得眉眼彎彎：“偷襲呀，這不符合燕公子的一貫作風啊。”

“沒辦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小施懲戒，上神莫怪。”

落衡被逗的開心，推開他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過橋了，不要回頭，假裝不認識，三生石前見。”

燕回的體溫散開，他頓時感覺身邊一空。輕笑一聲，原來身邊有人的感覺是這樣。

燕回戀戀不舍地送來落衡，臨走時附贈一個飛吻，後腿幾步排成一排。

踏上橋面的那一刹那，他頓時趕到有一種靈魂被抽出的感覺，身體輕盈似羽毛，飄然而起。

他看到他在走，他的身體在走！

他想發聲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咽喉，無論怎樣用力都發不出一個音節，眼看着他的身體越走越遠，不由得焦急亂蹬，卻像是被定住一般，無法前進。

“……燕回……”

“……燕回……”

……

耳邊不斷有呼喚聲，不同的聲線轉換，男女老少，或揚或抑，不盡相同。他竭盡全力屏蔽外界幹擾，心裡滾過三遍清心訣還是甩不開這些呼喚。

“燕師兄！”

“燕大哥！”

“小燕回！”

……

他蓦然發現，這些聲音來自人界的夥伴們，聽起來歡呼雀躍，像是平日裡吆喝他快來吃飯一樣。

每一個聲音和熟悉的臉龐對應起來，好像能猜到他們激動歡快招手的模樣。

“燕師兄，你快看，我學會金蓮陣了！你快看！”

“小燕回，你看我做了你最喜歡的回鍋肉，快來嘗嘗！”

他閉上眼睛，不斷強調：“不能回頭，不能回頭……”

“燕回，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燕回，你不想看看我穿婚服的樣子嗎？今日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看看我呀。”

熟悉的輕快語調想起，他緊繃的一根弦斷了，仿佛能想象到身後落衡紅衣的樣子，似是重新拿回四肢的控制權，不由得想回頭看看，他想親眼看看……

“燕回！”

更加凄戾的一聲呼喚讓燕回猛地回神，不比身後千嬌百媚的嬌嗔，這一聲更有力量感，振聾發聩，震醒燕回迷失的心智。

對，他的落落在彼岸等他。

一雙冰冷的手蓋上他的眼睛，身後似有一個柔弱無骨的人貼在他身上，鼻息打在他的耳廓，那人勾着他的下颌，柔弱道：“燕回，你要去哪，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不陪陪我嗎？我好傷心啊……”

傷心？他不能讓落落傷心的，對，不能的……

剛掙紮出來的神志又陷入溫柔鄉，僵硬的身體瞬間放松，握住那雙冰冷的手裹在自己的手裡暖着，就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