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沿着記憶裡的路走了好久，始終沒找到喔喔巨大的原型，趴在那上面可以看到最亮的星星和最多的螢火蟲。

他折了隻迷谷樹枝，晃了半天沒一點反應——哦，原來是隻普通樹枝。

“對不住了，弄疼你了。”落衡輕輕把斷枝接回去，撕下一斷布條包紮，“全部斷了不知道能不能接上，我幫不上忙了，你要加油啊。”

他又繞了一圈子，恍惚中發現，蘑菇林裡似乎沒有一株蘑菇——有一種可怕的想法在腦海中蹦出。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嘴上說着，他無力地靠着樹幹滑落，悲傷将他掩埋。

為什麼他沒有早點發現，為什麼沒有關心喔喔每日在不在，他太自私了……

都怪他太自私了……

他趴在膝上抽噎，哭了一會不知什麼東西咯得腰疼，揉揉腫脹的眼睛一瞧，是個淺壁色的玉佩，刻祥雲蓮花。

他不記得他有這麼個玉佩。

光線有些暗，他又懶得挪去光下，高舉着玉佩湊着一線月光眯着眼看，微微一轉，有些晃眼睛，那一刹那上面好像有字：“天尊入魔，六界有難”。

！

這句話可不是鬧着玩的，落衡把玉佩翻來覆去再看了幾遍，對着光線還是看到大逆不道的那句話。

如果那個神秘人在萬年前就開始做一統六界的千秋大夢，最接近這個目标的便是天尊。他上頭有四象，便陷害除了，拔除餘黨，扶持自己人上位。

那回生蟲呢？他要那麼多靈力幹嘛？吃又吃不下，攢着收藏嗎？

落衡捏捏眉心，靠在樹上，心想着他再也不要管這些破事，随便六界毀滅還是天道崩塌。

他什麼都不要了，如果活着也做不到，那就一起死吧。

“南呂，好久不見。”

落衡一個激靈，蹭一下坐起，四處打量：“林鐘？六哥？是你嗎？”

暗處轉出一身白衣男子，面色有些看不清：“是我，端陽。”

落衡一愣，往後退一步，警惕道：“你不是他，你是誰？”

那男子笑着歎了口氣，步入到光下：“幾年不見便機靈了，不過我真的是端陽。”

落衡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個撒潑打滾的人能如此端莊，聲音停頓也像極了另一個溫潤的少年。

“你最喜歡做的事？”

“以前是睡懶覺，現在是釀酒。”

落衡腦海中端陽和林鐘的身影交疊，成了眼前人的模樣，他還是想不明白：“林鐘呢？他不是最喜歡釀酒嗎？你的茶技呢？”

端陽眼中湧出悲傷，月光也染上一層說不清的哀愁，他往前一步，落衡退無可退地貼在樹幹上，瞪着一雙滿是敵視的眼睛望他。

“二十年年很長，足以發生很多事。你變了，我也變了。”

他擰開酒葫蘆悶了口烈酒，似有有些醉，晃了晃在樹下坐下，悠悠開口：“二十年前，我和林鐘奉命前往河東刺殺鹽商，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到我們都以為可以兩個人拿到神位。”

落衡：“你們失敗了？”

“不，我們成功了。”端陽又灌了一口酒，“但神位隻有一個。林鐘他……”

他有些說不下去，悶頭酒灌了大半，多數灑在了衣服上，濃厚的酒氣飄的落衡也有些微醺。

“林鐘他……”端陽蓋住眼睛，“他自盡了……”

落衡扣弄着虎口的血痂，弄的又是血肉模糊，仍是不解氣地撓，修得齊整的指縫裡滿是血迹。

端陽幹笑兩聲：“飛升是騙局，我來到白玉京後從灑掃的神侍做起，九個時辰上工，随叫随到，幹的是最低賤肮髒費力的活，完全沒有時間修煉。那不是神，是奴。”

落衡不敢說話，他也是他仇視的神。

“偶然遇到了酒仙，多虧林鐘摁着我喝了那麼多酒，多多少少懂些，便被收入酒仙座下，算半個徒弟，起碼不用過起早貪黑牛馬的日子。”

“傳聞中酒仙不涉六界之事，隻願做個逍遙快活的散仙，天尊都請不動。”落衡能将之前一些事串起來，“往生淚是你的主意吧，想幫我的人是你？”

“真是變聰明了，一點就通。”端陽點點他，“是我求師父的，說你是我一段未斷的前塵。見到你真是個意外，我以為我們十二個兄弟姐妹永遠異地，可能有的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