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剛止住的淚水又浮出眼眶,他努力瞪大眼睛不讓它們流出。
“嗡嗡的事我聽說了,我覺得有必要來提醒一下你。”端陽警惕巡視周圍沒有人,低聲道,“所有罪仙身上有一個烙印,吸食靈力可以打開肉身封印,釋放體内魔族。”
!
落衡一驚:“蘇琳不是個例?”
那句“天尊入魔”突然闖進他腦海,天道至尊不幹淨,那手下那些神又有幾個根正苗紅。
“萬年前四象齊力殲滅魔主,蕩平魔域,如今他們卷土重來,又與白玉京狼狽為奸,天下危矣。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對上魔族仍是遜色,你需要強大的後盾。”
端陽靠近落衡,真摯道,“我代表千星門罪仙,向你發出邀請,為了我們自己,也為天下蒼生。”
落衡扣着手,避開他熱烈的目光:“你去人界東宮找玄英,她心思和你一樣,篡位屠神,匡扶正義。我就算了,對你和對她是一樣的話,我心小,小到隻能容納一人。對我來說,活着已經是不容易,這天下紛争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好吧,我不勸了。你小子叛逆的狠,越逼越反着來。”端陽拍拍他的肩,“如果你改變主意了,就點燃一杯千星酒,我們都很歡迎你。”
……
燕回順着“衆裡尋他”找來時,瞧見落衡穿着件單衣望着個方向發呆,瑩瑩月光薄紗一樣裹着單薄的身形。
走進了問道一股淡淡的酒香,便把青梅酒藏了藏給那人劈上件外衣:“落落,小心着涼。我就是給你送件衣服,現在就走。”
“别走。”
手腕被微涼的手勾住,輕輕拉了下:“燕回,我需要你。”
燕回在他身邊坐下,挨着他的肩膀把熱量傳遞過去,下意識蓋住他的手捂熱:“我不會說安慰人的話,要是說的話,隻有一句:我一直在。”
“家族大義,天下蒼生,我不知道守護的意義在哪。如果我臨陣脫逃,算不上軟弱……不是,卑鄙,貪生怕死的逃兵?”
“我記得你說過,一時護你的人,你會護他一輩子。”燕回把玩着他的發絲,輕輕解開打結,“這就是守護的意義,護你想護的,無關對錯。”
落衡繼續逼問:“若是我不救百姓,任由他們死呢?天災人禍,袖手旁觀?你不怪我嗎?”
燕回輕笑:“這個問題你不是問過你遍了嗎,心裡還是沒有答案嗎?我也想了很多,這個答案是我最滿意的,也是我心中所想。我兒時流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那時候收成不好,又兵荒馬亂的,人人食不果腹,還是願意救一個無親無故的小孩。
回憶起艱苦的從前,他心中湧出些酸澀:“那是我想護着的人,我相信世上還是好人多。我多救一個,那這個人在某個時刻是不是也可能救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落衡搖搖頭:“人之初,性本惡。人心隔肚皮,惡念比善念來的更容易。我不信。”
“你來人間兩個月,大漠孤煙,滄海遺珠都未看過,形形色色的人比這些景色要多得多,善良的人隐在人群中做着最微不足道的事,很難發現卻不是不存在。我會帶着你看景色,看世人,讓你對人界有更多理解,如果你願意的話。”
“當真?”落衡勾了勾唇,拉着他的手打勾蓋章:“一言九鼎,不許食言。”
燕回點點他頭,接着道:“風禾于你是負擔,是枷鎖。那花盈呢?風華,雪清漣,月寶呢?他們于你而言,又是什麼呢?累贅嗎?”
落衡脫口而出:“不是……我也說不明白,就他們死了挺麻煩的。”
“那這可能就是那一點意義了,說不清道不明,卻依舊存在,不可忽視。我想,那是一種血脈的聯結,稱作為……親情。”
落衡一愣,他第一次把這個陌生的字眼和他們幾個聯系起來,雖然往上倒幾代真可能有點血緣關系。
燕回接着道:“你們身上肩負着家族繁榮的重任,不可逃避,但同氣連枝,相互扶持,再難也有支撐。就像是鳥巢一樣,一根棍子經不起折騰,一堆就可以撐住風吹雨打,建起一個家。你們間彼此信任、休戚與共的情誼就是最好的粘合劑。”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要守護的家族大義并不多麼寬泛,隻是簡單的幾個人,一頓飯,一杯酒,一個約定。”
落衡突然就笑了,掐着燕回的臉:“你真的沒有被奪舍嗎?這還是不會說話?”
那些在心裡繞成一團亂麻的問題被燕回一點點輕柔解開,剪不斷的紛雜豁然開朗。
燕回臉有些紅,往他手心蹭一蹭:“分人——不難受了?”
落衡笑着搖搖頭,吸了吸鼻子。
不是要着涼了吧!
燕回慌忙幫人攏了攏衣衫,索性把人圈在懷裡度熱量,高興的笑要咧到耳朵根。
“我們明日一早就離開,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