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小葉考慮過,梧桐開花和兩個蛋破殼誰先誰後,豈料最先到來的竟是梧桐化形。
先是院裡“啊”的一聲,緊接着撲通落地。藿小葉急匆匆邁出屋門一看,白白胖胖的小男娃裹着幾片葉當衣服,頭頂還頂着花骨朵。
這會兒,小男娃趴在地上,手捧着樹枝編的小窩,聽到腳步聲,立即偏了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藿小葉:“爹爹,化形!”
藿小葉:“……”
爹爹不化形,是大娃化形了,毫無懸念,小男娃是梧桐。
他不動聲色打量,有效服用了藥丸子,對方腦袋上的頭發多,不似最初那會兒葉子長得稀稀疏疏。
小家夥化形過于突然,好在有保護意識,瞅見小窩自高處跌落,及時護住了窩裡的兩個蛋。
藿小葉走上前,牽起小男娃,看了看對方的手掌和膝蓋:“有沒有摔疼?”
小男娃搖頭,頭頂的花骨朵随着動作晃了晃:“不疼,我保護,凰凰和白白!”
藿小葉笑着表揚:“做得好。”
不同于藿爹爹的口頭表揚,帝父親的表揚更實際。他給梧桐一大團生機,适應變化後的身體,還幫梧桐調整了衣衫款式,嫩綠的小袍子綴着幾片梧桐葉。
“謝謝,父親!”梧桐嗓門響亮,對新衣服的喜歡顯而易見。
高高的梧桐樹冷不丁消失,村民們很快發現了變化,大家上門一問,得知是梧桐化形,村裡從此多了一個化形的小妖崽。
梧桐模樣乖巧,說話也讨喜,順利收獲大夥兒的誇獎,并得到了諸多禮物。
小藥村裡安全有保障,藿小葉沒有限制大娃的活動範圍,放到外面的小崽跑得歡樂,長得健壯。
白天,梧桐化成小男娃,小布兜揣着兩個蛋在村裡玩耍。每次回來,小口袋裡或多或少裝着新鮮收獲,小甜果、小瓜子、小花花,偶爾還有一條小魚。
到了夜晚,梧桐習慣變回原形,立在院子裡睡覺,長得高高的,看得遠遠的,也愈發貼近半空的山林幻景。
家裡多了一個化形小崽,藿小葉時常寫寫畫畫,琢磨着怎樣的新衣最好看。
旁邊院子的赤笑笑同樣畫了幾張,着色不是淺綠,而是和自身相同的紅,他說這樣喜慶活潑。
藿小葉把選擇交給梧桐自己,看上哪件就努力幻化,給自己換件新衣服。
在這樣寫寫畫畫的日子裡,藿小葉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不同以往,地點不在村子,不在緣山,身邊更不見帝則,就連他自己都變得不太像自己。
少年是他又不是他,他透過少年的雙眼看着外面的世界,這般感受格外新奇。
雲霧缭繞的仙山,仙氣飄飄的仙族對弈品茗;陰氣森森的黃泉路,數不清的鬼族拎着鬼火排着隊;金碧輝煌的宮殿,短短百年壽命的人族征戰不休,皇座上的帝王換了一人又一人。
他還看見無盡的深淵,充斥着恐怖的魔氣,大魔在厮殺,小魔在争搶剩餘的血肉。
藿小葉不知少年要去哪兒,也不知少年何時停歇,他跟随少年的腳步,見識了廣闊六界。
少年自身實力毫無争議的強悍,哪怕平時裡表現得十分普通。在各種環境遊刃有餘,可見這些生靈傷不到他。
少年對收集情有獨鐘,還具備得到各種有趣物品的本事。
一根羽毛,一枚果子,一片鱗甲,甚至于一味苦,一抹甜,一滴淚,一絲怨恨,千奇百怪得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期間,少年也曾遭遇險境。
可那時藿小葉忽然看不清外面的景象,無從得知事情經過。待到藿小葉再次見到畫面的時候,危機早已結束。
某天,少年來到了妖界。
那裡有住着小妖的熱鬧村莊,也有破敗的小鎮,冷冷清清的不見妖影,當然也有極其繁華的大城,修為深厚的大妖們在聯姻,大紅的綢子挂滿了庭院,道賀的客人絡繹不絕。
這些不會讓少年停留,如過客般匆匆而過。
少年出了大城,越走越偏遠。植物沒了,動物沒了,唯有死氣沉沉的大地和鬼哭狼嚎的風嘯。
前方是一大片的荒野山林,不見樹木花草,不見蟲魚鳥獸,安靜到了極點。放眼望去,隻能瞧見光秃秃的山頭和燒焦了似的土地。
這片山林快死了。
看到山林的那一刻,藿小葉壓不住狂跳的内心,恨不得立刻沖上前。他認得這裡,哪怕滿山的黑石黑土,哪怕一片死寂一無所有。
他有種預感,這兒是緣山,帝則就在這裡,或許與他認識的帝則稍有不同。
山裡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副模樣?住在山林的生靈,大家去了哪兒,帝則又在哪兒?
興許是感受到藿小葉強烈的進山念頭,少年擡步走向了荒山。
山裡環境惡劣,不但生機被奪走,還持續散發着死氣,山林無力掙紮,一點點被耗盡。
少年進山,當即察覺一道視線落在身上。他擡眼看去,不遠處站着一道模糊的半透明身影,瞧不清模樣,隻能感到生機流逝的虛弱。
“你是這裡的山靈?”少年問,“我走了很久,走累了,想停下來歇一歇,能在山裡落腳嗎?”
模糊的身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眨眼消失了,但少年清楚自己沒有被拒絕,不趕走的意思是默認可以留下。盡管對方不太理解,為什麼有人願意投宿荒山。
少年不在乎荒山空空如也,他早已備足食物,有心送給山靈品嘗,奈何山靈遲遲不現身。
傍晚時分,少年決定挖個山洞遮風擋雨,哪知生機盡失的石頭脆得超乎想象,山洞沒挖成,直接把山頭挖塌了。
少年盯着飛揚的黑色塵土,默默擦了擦手,天為被地為床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他選了一塊能擋風的石頭,坐在石頭旁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