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月雙眸發亮,輕輕笑起來時還彈出不可思議的尾音:“真的?”
這算是遲疑的斷句嗎。
她想要确認一次。
沈初月下意識一手趁邱霜意不注意從她衣下鑽進,學着昨日邱霜意掐她的樣子相同報仇。
指骨用力,掐住邱霜意本就沒有什麼贅肉的小腹。
邱霜意吃痛,側頭時發絲微微蕩開,面部頓時抽搐:“疼……”
“你就該疼。”
沈初月此刻勝利者心态,可是說完又用指腹在邱霜意掐紅的腹間上揉揉,安撫邱霜意肌膚的痛覺神經。
她一貫面對邱霜意,是不認輸的。
不論是情愫闡述,還是床榻纏綿,她自然不認輸的。
但此刻濕潤白氣與不太柔情的晨光碰撞在一起,沈初月膝蓋輕磕邱霜意的椅邊,指節歪曲,挑起邱霜意的下颚。
當她再一次與邱霜意旖麗的眉目凝望着,恍然一陣不明所以地,自我架構居然開始分崩離析。
往事睜眼,好似複雜的感情,隻有淚滴漫漶的眸光中,才足以存活。
這雙眸,沈初月凝視了許久。
「我永遠貪圖她身上的從容與美好。」
「可她眼底憫然,吐露箴言是讓我珍視我自己。」
沈初月伸出手,按壓邱霜意的眉骨。
睫毛顫然,落下細膩的影。
「比她更甚,珍視我自己。」
邱霜意素淡帶有細微疏離的骨相,稱得上極緻東方式含蓄美感。
在展眉與仰首的時刻裡,這種骨骼輪廓擁有強烈的留白,會讓人頓生出燒身而不可遏制的被救贖臆想。
面對這雙眼,沈初月宛若被套上繩索,有種不得不逃脫的沖動。
常駐思維慣性讓她以為在愛裡,邱霜意的真心比她崇高一大截。
可是拜托,這次自己才不是輸家。
「我的詞彙太過于匮乏,這樣的情愫難以被精準解讀,以緻于我還未組織好語言時……」
「我的眼淚已然落下。」
沈初月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糗态,索性霎時彎腰将邱霜意的外套敞開,一股腦埋悶在邱霜意的毛衣裡,像是一隻落難的縮頭鴕鳥。
發絲垂落缭亂,撩過邱霜意的脖頸,暗暗發癢。
「羞恥心驅使我,讓我錯認愛是決出勝負,這不對。」
可邱霜意溫順且矜持,單手輕輕順着她的長發,在沈初月看不見的角落裡唇角泛起弧度。
邱霜意的聲線緩柔得與陽光裡的纖維一起漂浮,混有細微俏皮:“所以,可以親一下嗎?”
沈初月從外套内襯裡發出悶悶的聲音,毫無猶豫反駁道:“不可以。”
邱霜意仰頭,笑音快要融入晨光中,寵溺說了一聲好。
「但沒關系。」
「我的勝心永居高位。」
沈初月細聽她随呼吸起伏的氣息,體溫與白茶清香纏綿悱恻,指腹故意摩挲着邱霜意毛衣上的細絨。
遽然,羞恥感一觸即破。
“邱霜意。”
沈初月瞬間直起身,逃脫出邱霜意内襯的熱感,雙手托住了邱霜意還未反應過來的臉。
邱霜意怔忪了短瞬,眉眼還未完全舒展時,沈初月食指淺勾,垂首。
陽光眷戀,會為深秋與初冬交界的故事,繪上溫柔的筆墨。
唇瓣碰觸,每一次溫熱觸感,都是光明正大的歡愉。
邱霜意心知肚明,偏頭微側,迎接着她的邀請。
而沈初月那骨子裡的倔強勁,總想要将她一軍,力度從薄唇的清淺到深吻的潮熱,手指輕撫過邱霜意的耳後窩陷,為她渡上僅有的溫度。
邱霜意氣息短促,流淌出的洩音格外輕盈好聽。
最後邱霜意趁着最後殘餘的間隙,喚着她的名字:“江月……”
“安靜。”
沈初月眼睫半垂,掠奪得兇烈,借勢蘸火,愈發不想終止。
甜膩柔軟,比草莓蛋糕與陳皮紅茶還要令人沉溺。
「因為我的高光時刻,早就應該開始了。」
——
其實沈初月那番話,邱霜意根本從沒有這麼深刻想過。
她愛沈初月抵抗命運時不落的淚眼,愛她橫沖直撞時讓所有自由意志肆意彰顯。
邱霜意從沒有自大到覺得自己在拯救沈初月。
她隻是用她能控制的方式陪在她身邊。
小心翼翼,淺嘗辄止。
所以那時候的沈初月要是想在半山住下,那就住下。
如果沈初月願意多待半山一天,邱霜意便可以暗自高興一天。
其餘的,邱霜意不敢奢望。
半山包容,接納所有女性。
邱霜意根本不是追求利益的商人,所以傳聞拿酒館賺的錢養半山這種揶揄,倒也不是假話。
但生活高塔滋生出強烈的焦慮感,就像随時扣在她太陽穴上的扳機,她不知道彈匣裡有多少空殼,有多少實打實的真家夥。
所以邱霜意永遠都在擔心——
她會死在第幾顆子彈上。
即使往事過去,沒有人提起曾經點滴,但滞後性的遺症,依然會将邱霜意丢回孤立無援的暗夜。
「我怕常年堅持的理智最後繃斷。」
「她會看見,我猙獰開裂的骨縫,蔓延黴株。」
—
沈初月想要确認是否幫媽媽繳完前三個月的費用,剛好回到半山的前台廳,阿薩穿着粉紅蓬蓬裙顯得可愛,熱情說着早上好。
“幫我媽媽查一下還有沒有差費。”
沈初月報了媽媽的名字。
阿薩哦吼一聲,雙眼發亮:“是秀秀媽?”
“啊?”
沈初月瞬間被這話砸懵,剛點開二維碼的指尖顫然,大腦一片空白:“什麼秀秀媽?”
我的媽呀,我的媽什麼時候成共享了。
沈初月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邱霜意,這人雙手環在身前,不明所以地暗笑一下。
“前兩月秀秀媽之前已經加入小雨姐的工作室,工作室呢也算是半山名下,所以沈媽媽也算是半山的一部分啦。”阿薩晃晃腦袋,眉毛調皮跳動。
她繼續解釋:“半山工作的女孩們都是免食宿,不用另繳費。”
沈初月聽得懵然,最後翻轉付款界面,隻好說着:“那……我交下我的費用。”
昨晚走得急,光顧着給某人送蛋糕這事。
沈初月暗自感慨,這趟三個月公益回來,媽媽都成半山的媽媽了,就她算是半山的真正局外人了。
可在她還未發覺的角落,邱霜意的面色霎時細微凝重。
“好嘞。”
阿薩本是揚起笑意,可當打開系統界面時,瞬間愣在原地。
她蓦地飄向遠處的邱霜意一眼,又宛若彈簧般回到電腦的管理系統界面。
沈初月疑惑,喚了一聲阿薩。
還未等阿薩說話時,邱霜意已經猜到不對勁。
“我來吧。”
邱霜意熟稔走向前台,奪回阿薩手裡的鼠标,食指快速滑動滾軸,姓名電話搜索引擎都試過,頁面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