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劍心從山下回來,先要到天玑回禀登記,奉還通行令牌。卻聽天玑峰弟子說起,說大師姐已經來到天玑峰。她四處打探,循着消息一路找到天玑殿後。終于見到師姐,正是歡喜之時,卻見她身體忽然軟倒,當即栽倒在地,風劍心立時大驚失色,駭得魂飛天外。等到她匆匆趕去,将洛清依抱起,允天遊和杜志恒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洛清依病骨支離,體重雖輕,卻不是風劍心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能夠抱起的,況且失去意識的人身體會更加沉重,風劍心費盡氣力,也不過是跌跌撞撞的,将洛清依半拖半抱的帶出小院。她畢竟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此時洛清依一倒,更是心慌意亂,全沒主意,也不知道去通知師叔們速來援救,就知道不管不顧要将洛清依帶到有人的地方。
好不容易将洛清依帶出小院,正見有弟子經過,風劍心急忙呼救:“快!快去通知老祖宗!快去找師叔!大師姐,大師姐她,誰來救救她啊!”風劍心急得眼淚直流,臉色蒼白,說的話也是語無倫次。人命關天,還是事關大師姐,弟子們哪敢怠慢?登時腳下生風,匆匆行動起來。有人去往天樞峰求救,有人去通知天玑峰的首座。場面混亂,也十萬火急。
風劍心将洛清依放到樹蔭的石桌上,寸步不離的看顧,握着她的手不敢離身。其他弟子雖然心急,卻也無人敢近身來。允正賢來得極快,顯然也是心急如焚。若是洛清依真的死在天玑峰上,難保師父們遷怒起來,别說宗主的傳承,就是他這峰主的位子能不能坐下去都是未知之數。衆弟子見師父駕到,連忙退到左右,讓出道路。允正賢不敢貿然施救,當即按指探她脈搏,“她脈象紊亂,似有還無,别無他法,本座姑且先試試。”
将洛清依扶起半身,以右掌抵住她的後心,開始輸入真氣,以求先護住她的心脈。洛清依昏迷不醒,臉色蒼白,時而露出痛苦的神情,鬓邊臉頰沁出薄汗,卻不見醒轉的迹象。行功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突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叫道,“正賢,你先讓開!”
天樞峰距此也有不下二十裡的路程,洛天河竟然來得這樣快?
“師父!”允正賢聞言緩慢撤掌,洛天河已然抓起洛清依的手腕,一搭一探,神情凝重,“清兒此刻内息紊亂,體虛氣盛,是走火入魔之相。你輸的真氣可以助她護住心脈,不能灌進奇經八脈,否則,遺禍無窮。”洛天河這樣風度高雅的絕世宗師,此刻竟也急出冷汗,老眼含淚,顯然已是心急如焚。洛清依是秦洛兩家如今唯一的血脈,是他們的掌中珠,心頭肉,怎麼能就此輕易斷送?
“正賢,你速去玉衡,向你五師妹取來九轉護心丹,再去通知你二師父,讓他到天樞殿取來九針包,到玉衡等着。”洛天河一掌按在洛清依後心,與允正賢那種粗暴灌輸真氣續命的方式不同,老劍聖的真氣更加的純粹,也更加柔和,他以内力引導,助她導氣散功,護心渡脈。
允正賢領命而去,風劍心正在一旁不知所措。時不時觀察洛清依的情況,心慌意亂,如坐針氈。
“清兒!”
人未到,聲先到,秦逸城來的甚快。一見洛清依青灰慘然的臉色,登時冷汗潺潺,也是痛在心裡,五内如焚。半晌,洛清依忽然嘤咛一聲,悠悠醒轉過來。她目光渾濁恍惚,氣息虛無,言語呢喃猶如夢呓,“爺爺,外公,爹,娘……他們,是不是,真的……都不在了……”
清淚簌簌劃落臉頰,洛天河秦逸城聞言,雖知早晚有今日,也不禁黯然神傷。允正賢此時正好帶着護心丹趕到,洛天河連忙叫她服下,随即抱着洛清依提身飛縱,瞬間就沒蹤影。秦逸城也緊随其後。其餘弟子不敢跟着,允正賢正要跟去,風劍心卻一把抓住他袖口,“師叔!老祖宗他們,他們要帶師姐去哪兒?”
允正賢嫌棄的扯出袍袖,卻也不屑與這小孩計較,留下“素問藥廬”的名号,随即匆匆離去。
素問藥廬……
素問藥廬!
玉衡峰上,素問藥廬!
風劍心急忙跑下峰去,一路往玉衡而去。
這時,從月洞門後轉出兩道人影,正是罪魁禍首,允天遊和杜志恒!
“師兄,這可如何是好?要是讓老祖宗們知道,大師姐是因你我失言才有此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劍宗非要你我償命不可!”
允天遊如何不知他将自己牽扯進來的險惡用心?連忙勸道:“師弟寬心。我爹既然讨來玉衡靈藥護心丹為她救命,還有兩位太師父的神功相護,師姐必然有驚無險,安然無恙。”
話雖如此,少年心中暗忖,若是那病秧子的大師姐就這麼死掉,也算是一件好事。既讓供不出我來,将來不用娶她,也能坐上這劍宗宗主的位置,豈不是天助我也?
且說洛清依這邊。兩位劍聖趕到玉衡,尋到側殿,取來針包,由洛天河親自為她施針救命,助她導氣歸元,渡過死劫。其餘人等都在殿外焦急等候,禁止喧嘩。
風劍心好不容易爬到峰來,找到玉衡側殿,卻見包括劍聖在内,各峰首座和天玑的二師兄和玉衡的三師姐,還有兩個比她還要年幼的孩童,除遠在川北查探情報的七師叔堯景飛,就連素來輕易不下問劍台的天權峰首座方行明都聚在此地。洛清依的性命之重,可見一斑。這些人的面上都是一副心急如焚的神情,直恨不能以身想替,代她受苦。
秦逸城此刻心急如焚,性情霸烈如火,見她跟來,想起洛清依的遭遇,登時虎目圓睜,怒不可遏,厲聲斥問,“我叫你好生照顧她,你就是這樣照顧的?”“我,我,我……”面對劍聖那駭人的威壓,小姑娘心驚膽戰,一時無言以對,當即跪倒在地,俯首認罪,擅自下山,本就是她的過錯,宗主要罰,她無話可說。“你還敢告訴她,她爹娘的死訊,你是不是想害死她?”秦逸城怒聲質問,風劍心立即辯解,“不!不是我,我沒有說……”然則,舉目望去,秦逸城怒發沖冠,其餘各峰諸人皆是森然憤怒之色,就連符靜慈望着她也是悠悠長歎,卻沒再替她說話,他們顯然都不信她。
洛清依素來不出小築,能将消息透露給她的,除這愚鈍蠢笨的小師妹外,不作他人之想。比起洛清依這樣的天之驕子,她不過就是地上的塵泥,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小姑娘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知道再解釋也是無用,況且洛清依犯病,她确實有玩忽懈怠的責任,因而默默無言,跪地伏身,為大師姐暗暗祈禱。秦老劍聖看着她就甚覺礙眼,從她入門開始,洛君儒秦繡心接連身死,現在就連秦洛兩家唯一的血脈也危在旦夕,這小叫花的完全就是個災星禍害!
早知今日,當初就該一掌格斃她!
“你好毒的心啊!你害死她爹娘,現在你還想害死她!老夫斃了你這個小畜生!”秦逸城性烈如火,怒不可遏,當即一掌拍出,風劍心登時像隻破布袋一樣翻滾出三四丈遠。劍聖這掌還沒用到半分的功力,所幸他現在還有一絲理性尚存。即使如此,也已打的風劍心五髒移位,筋脈俱損,當即口吐鮮血,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但凡劍聖使出一分的内力,風劍心就要魂歸地府,一命嗚呼。
“清兒但有不測,本宗絕饒不了你!”碾死她就像碾死螞蟻那樣簡單,現在最重要的清兒的性命,要她陪葬,也還不急在這一時。
風劍心内腑劇痛,百骸盡散,趴在地面,劇烈的痛苦讓她不時發出疼痛的哼唧聲,就像苟延殘喘的小獸那樣。心裡默默祈求着:師姐會沒事的,師姐一定沒事的,她要是…她要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給她償命……
兩眼發黑,意識昏沉,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恍惚有聲音在她的頭頂盤旋,“喂!你還活着沒有?”風劍心初時還以為那是洛清依的聲音,不禁大喜過望,随即又覺出異常來。師姐待人時總是極溫柔的,說話的音調也很輕,很軟。她掙紮着擡起臉,卻見到那張既不陌生也不太熟悉的俏臉,星眸璀璨,冰雪聰明的,雁妃晚。
“三,三師姐……”做夢也沒想到,來的居然會是她……
雁妃晚卻沒有應她,從袖裡掏出錦帕,不聲不響的給她擦拭嘴角的血迹。風劍心簡直是受寵若驚,她不是,很讨厭自己嗎?諸峰各人都當雁妃晚是悲天憫人,心地善良,皆不以為意,也默許她的行為。其實他們心中雖也焦急憤怒,可這樣去對待十歲的小姑娘,險些還要人性命,着實有些不妥,師尊這也是正在氣頭上,想來沒思慮那麼多,現在秦逸城既然沒出聲斥責雁妃晚,想來心中也有悔意。
“三師姐,不,不用,這樣不好……唔!”風劍心正要拒絕,雁妃晚卻出其不意的将錦帕裡包着的丹藥送進她嘴裡,輕着聲音道:“不想死就吞下去,這是九轉護心丹。”風劍心聞見那丹藥散發出的淡香,或者說,是雁妃晚的體香,讷讷的依言吞下,恍惚想起什麼,驚道:“那天夜裡,是你?”
風劍心想起來了,她還沒到玉衡就遭到毒打,送到搖光峰後,那時她還來不及服用丹藥,塗抹藥膏就沉沉睡去。然而翌日醒來,她的内外傷居然都得到有效的抑制,當時她意識恍惚,還以為是自己命不該絕,現在聯想起來,那熟悉的雁妃晚的體香和丹藥的藥香,以及藥膏塗抹在腰傷處,那種像是被火舌纏繞舔舐的感覺,那天夜裡幫她的人……
居然會是,雁妃晚?
這怎麼可能?
雁妃晚倏忽色變,悶悶說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啊?”随即别扭的将她扶起,乖乖的站到師父身邊侍候。風劍心試着站起身來,退到離衆人最遠的位置,百思不得其解。三師姐為什麼要幫我?她難道不是該恨我的嗎?各種思緒,百轉千回,然而以她有限的認知,完全不能理解這些天之驕子的想法,索性不再去想。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靜靜禱祝。各峰諸人一等就是日落西山。等到月色初起之際,洛天河帶着衆人的希望,踏出房門。秦逸城當即搶問,“師哥,清兒她,她怎麼樣了?”懷着不安與期望的心情,這位縱橫當世的劍聖居然也有憂懼惶恐的時候。洛天河捏着袖,擦擦鬓角的冷汗,總算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無妨,好在搶救的及時,清兒目前無無大礙。不過她還需要靜養,要在玉衡留住一晚,且看明日能不能穩定下來。”各峰聞言,總算能長舒口氣,俱都喜形于色。
風劍心遠遠聽見這好消息,心中巨石落地,不禁喜極而泣。洛天河往她處觑一眼,見她表現還算真誠,未再多言,負手離去。秦逸城對她雖有怨憤,終歸不是解決的時候,同樣對她視若無睹。這兩位老祖宗雖是德高望重的名門正派,可洛清依是他秦洛兩家唯一的嫡親血脈,掌上明珠,今逢如此變故,險些命喪黃泉,不将她當場格殺已是仁至義盡,豈有輕易寬恕之理?
劍宗各峰衆人随即散去,唯風劍心跪在殿前,為師姐虔誠禱告。直至夜色漸深,小姑娘雙膝已沒知覺,此時夜冷風寒,饑腸辘辘,風劍心直抱臂瑟縮,也不敢起身。最後更是身心交瘁,不堪重負的,正要栽倒在地。意識恍惚昏沉之間,忽覺一陣清淡的馨香萦繞,有人扶住她的手臂,沒讓她栽倒下去。風劍心迷迷糊糊的,隐約看見半片衣裳,不禁呢喃道:“師姐,大師姐……”
那人像是遲疑一瞬,而後,耳邊傳來一陣淺笑的低語,“呵呵……還真是個小傻子……”嘴裡突然被塞進什麼東西,風劍心蓦然驚醒過來,慌忙坐起,“大師姐!”
忽覺嘴裡有什麼異物,風劍心急忙将它吐到掌心,藉着廊下葳蕤的燈火,風劍心看清,那是一顆藥丹,通體雪潤,與白日裡和她之前服用過的護心丹别無二緻。她登時詫異,不是說九轉護心丹是玉衡至寶嗎?怎麼現在給她吃就跟喂驢似的?“難道,剛剛看見的,真是三師姐?可是她為什麼要來幫我?”
小姑娘天性真純,見識淺薄,縱是用盡所有智慧和心計,也猜不透雁妃晚真正的用意。最後索性歸結為,三師姐的名聲素來是極好的,大家都說她人美心善,處事妥當公正。現在她這樣幫我,看來傳言确是不假。想來那日她定是對我生出誤會,她與師父向來親近,因而盛怒之後出手傷人?
一念及此,風劍心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責自棄之中:師父師伯皆是為我而死,而我不過是個猶如草芥的小叫花子,師父師伯都是有名的英雄豪傑,就為救我,賠上性命,實不值當,這些人要恨我怨我,也是無話可說。
次日,昏昏沉沉倒在地上的風劍心是教人用涼水潑醒的。小姑娘受到刺激,陡然醒轉,卻見三兩個玉衡的小弟子正提着木桶站在牆角那邊嬉笑不止。風劍心也不着惱,被扔石頭都是家常便飯,區區一桶涼水實在算不得什麼。但是半身濕透的情況還是讓她的身體直打哆嗦,忍不住打出噴嚏來。正要試着挪動雙腿換個姿勢,忽的膝蓋傳來一陣劇痛讓她倒抽涼氣,當時就險些栽倒在地。
她嘶聲咬牙,側身坐起,雙腿還在不住的發抖,她忍着痛伸手拉起褲腳察看,那三兩個弟子見她居然在殿前顯露肌膚,連連叫道:“小叫花,不知羞!小叫花,不要臉!略略略……”風劍心雖不想理會這些無關緊要的閑言碎語,面頰和耳根卻悄然紅的滴血。将褲管拉到膝蓋,隻見那對膝蓋青青紅紅,發黑發紫,腫得就像兩個桃子!風劍心暗暗抽一口涼氣,心道:要是今日再跪一日,這雙腿怕是就要廢了。
話雖如此,小姑娘哪敢怠慢?直到辰時初刻,洛天河秦逸城再到玉衡,見她還規規矩矩的跪在殿外,雖然看顧失職,不過念她其心至誠,這次并未當場發怒。
兩位劍聖視若無睹,進殿再為洛清依療傷救命。一刻鐘後,諸峰首座同到,見她仍然跪在殿外,允正賢不置可否,方行明面色似有意外,終是沒說話。沉山重執掌刑罰律令,素來鐵面無情,唯符靜慈與人為善,對這小姑娘頗有幾分憐惜,見此于心何忍?遂想将她扶起,允正賢冷聲道:“師妹,未有師尊之命,莫要自行其是。”星霜劍聞言,想到若是她一時自以為是,激怒師父,以緻為她招來禍端,豈不是弄巧成拙?也就打消這念想。
再過兩個時辰,洛天河秦逸城同時出殿,各位峰主神情殷切,上前等待答案。風劍心跪在殿外,怯怯擡臉,想從他們的面上看出大師姐是否安然無恙。洛天河沒說話,視線略過衆人,忽然向她招手道:“你且過來吧。”風劍心登時心慌意亂起來,暗道,莫非是大師姐出了變故,老祖宗這是要拿我償命?一時悲從中來,雙眸垂淚,一路膝行至洛天河面前跪倒,“老祖,難道是,難道是師姐她……”
符靜慈到底心慈,正要替她求情。洛天河道:“清兒已經無恙。不過現在她還不想見任何人。”
這些不想見的人裡當然也包括他和秦師弟,畢竟是兩位老祖宗下令隐瞞的死訊。
“她特意與我解釋過,她昏死的事情與你無關,讓我們不要為難你。她不肯說出是誰那就罷了,事已至此,她平安無事就好,這件事,我和你秦太師父都暫且不打算追究。”秦逸城還有些不服,洛天河擡手止住:“好了,此事到此為止,你們各自散去吧。”各峰告秉師尊,各自回峰。
風劍心不敢擅離,撐着單薄的身體,站在門外守候,不時按揉打抖的膝蓋,好使它不會突然發軟,跪倒在地。此時,她早有暗傷,膝蓋積淤浮腫,幸好雁妃晚給她服用劍宗的保命靈丹,才讓她的傷勢不至繼續惡化。直到戌時三刻,玉衡側殿的大門吱吖打開,風劍心聞聲,登時清醒過來。
洛清依見她站在門外,略感意外,不是都讓他們回去嗎?“你怎麼還在這裡?”風劍心認真打量着她,見她此時雙眼通紅,臉色病弱蒼白,近乎沒有半點血色,随時就要撐不住的模樣,心裡忽然就疼得發緊。她終是克制不住,突然将師姐抱住,“師姐!師姐,嗚嗚嗚……我心裡好難受啊!師姐,嗚嗚……”洛清依瞬時熱淚盈眶,軟軟的回抱着她,苦笑着道:“是我沒了爹娘,怎麼你難受得緊?”風劍心直白道:“我瞧着師姐難過,我也……我也難過得很,可是,師姐還活着,我又,我又真的很高興……我真怕,我真怕你……嗚嗚嗚……”洛清依無奈,反倒安慰起她來,用拇指輕輕拭去她的眼淚,凄然笑道,“愛哭鬼,眼淚袋子,我好不容易忍住不哭的,你莫要再惹我哭,知道嗎?”她聲音輕柔,還帶着哭腔的暗啞,好似真的随時要哭出來。
風劍心真怕她哭,不住點着腦袋,随即搖落朵朵淚花。
“咱們回風香小築吧?在這裡,我睡不着……”洛清依剛剛脫離危險,身體還虛弱着。她身份尊貴,沒有她的命令,沒有人敢擅自來扶她。攙扶病人的重任理所當然的落在小師妹這裡,可風劍心膝蓋疼痛,腳步虛浮,走起路來也是有心無力,踉踉跄跄。
“心兒走起路來怎麼這樣跌跌撞撞的?師姐都要叫你絆倒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風劍心眼眶微紅,“師姐,我想學武功……”她咬着唇道,“昨日師姐倒在我面前時,我當時三魂七魄都要沒了。我想救你,卻抱不動你……那時,我就覺得自己真的好沒用……”
洛清依沒再說話。練武的話題讓她想起父母離世的殘忍,殘忍到讓她至今都不願意接受事實。她真希望,這兩天她經曆的不過是一場黑暗的夢魇,等到她醒來時,一切都沒有發生。
心裡充斥着無盡的沉痛與悲傷,唯有牽着身邊的這隻手時,才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着的殘忍和真實的痛楚。
走過花路小徑,已經能望見小築的模樣,洛清依忽然跟她說:“我問過爺爺他們,知道爹娘在川北亡故的事情。”
風劍心倏忽涼透,如墜冰窟。她腳步頓住,放開洛清依的手臂,失神的沉默。等待着,那如同刀劍般的責難,等待着來自正義對她的審判!可是,唯獨她,唯有帶給她希望和溫暖的這個人的疏離和憎惡,讓她無法承受,也恐懼接受。
洛清依似乎能看透她内心的恐懼,說出來的卻不是憤怒的指責和怨毒的仇恨,甚至就連對她的溫柔也是一如既往的,“我沒有怪你,知道嗎?這件事本來和你也沒有關系……爹娘救你是因為你值得他們去救,但就算沒有你,他們也……這就是命,命中注定他們逃不過那場劫難……”
之所以他們會将憤怒和遺憾都發洩到風劍心的身上,那是因為他們覺得不值得……小叫花子和劍宗的繼承人,兩者的身份相差太遠太遠,遠到讓他們總是産生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着要是能用她的命換回來洛君儒和秦繡心的……那該多好啊,不是嗎?
洛清依回望着她,眼神清澈柔和,也極緻溫柔,“這不是你的錯。我失去了爹娘,我也很難過,可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所以,你永遠不要因此責備自己。”
風劍心再也按捺不住,撲進她的懷裡,心房熱意滾燙,恨不能當場向她剖白心迹。
洛清依眼圈微紅,無奈苦笑,“愛哭鬼,你怎麼那麼多眼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