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允天遊吃驚不小,“你是宋竊玉?”
原本他還道淳省就是連環案的真兇,宋竊玉應當早在十四年前就已死去,想不到此賊居然尚在人間!
“大師姐,難道那假和尚真是冤枉的?”
洛清依卻不以為然,她道:“淳省罪大惡極,死有餘辜!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幕後黑手會抛棄他,使這等金蟬脫殼的詭計!淳省在明面掩人耳目,而真正的幕後黑手就在我們面前。”
她略微思量,已能猜透其中内情,“如果我所料不錯,流竄各地作案的兇手并不止淳省一人。你們神出鬼沒,相互遮掩,制造出兇手星夜往返犯案的假相,而官府捕役就被你們這等障眼法蒙騙過去,遲遲不能将真兇捉拿歸案。想起來,三師妹說的沒錯,淳省落網的太過順利,而太過順利的進展必有蹊跷。現在想來,你是故意将他抛出來替你扛下所有罪行,好藉此轉移禦刀府的注意,還有巫山對你的追殺吧?這應該說是壯士斷腕,還是棄車保帥呢?他和你的關系匪淺吧?閣下真是好狠的心呐!”
老鬼宋竊玉咧嘴笑道:“小美人真是明察秋毫,可惜你察覺得太晚啦。濟察,哦,這是你們口中那個假和尚真淫賊的真名,他才是粟義族的濟察,也是我的徒弟。”宋竊玉自覺成竹在胸,撫須而笑,侃侃而談,“這小子資質平平,不過倒是長着一張收人歡喜的俊臉。要不是看在他也算救過我性命的份上,這樣的庸材,宋某也不會破例收他為徒。他天分有限,武功嘛,練來練也不過爾爾,倒是憑着那副俊俏的皮囊招來不少西域姑娘青睐。當然,最後都讓宋某練成了藥渣,哈哈哈哈。幸虧有這小子助力,否則……”他擡起右臂,張開五指,随之攥緊,興奮道,“否則這副半死不活的身體,也沒有重回巅峰的可能!”
那雙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洛清依,邪穢癫狂,還有隐隐複仇的快感,“你是日月雙劍的女兒,應該知道宋某來找你何事吧?”
洛清依悄然退後半步,留出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她極其厭惡這種被觊觎和窺視的眼神。
“你是來殺我的?”
“殺你?”宋竊玉放聲狂笑,“宋某自重出江湖以來還未見過你這等姿色的美人,殺你太過可惜,也太便宜他們,宋某要讓你為我采陰補陽,做我的豔奴,要你夜夜承歡,生不如死,要讓你爹娘在天之靈對我恨之入骨,我要讓他們死也不得安甯!哈哈哈哈!”
允天遊劍指宋竊玉,怒道,“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就讓我允天遊來試試你巫山的本事!”
話音未落,允天遊踏着劍宗的獨門身法移星步,不過瞬息就已到得宋竊玉身前三尺,運劍如針,直刺老賊心口!這招“玉女神織”極快極狠,講究的就是出敵不意,攻其不備,是劍宗劍法慣用的起手式,稱得上是精妙絕倫。
然而宋竊玉早有所備,知他劍來,仍然面帶笑意,從容不迫。身軀後仰,避過淩厲一劍,順勢擡腳踢在允天遊的右腕。允天遊雖然心高氣傲,畢竟不是個繡花枕頭。手腕雖麻,龍行劍到底沒有脫手飛出。連忙使劍豎劈,防他追擊過來,随即退出三步,再也不敢輕視他是“殘廢”,反而滿眼戒懼之色。
宋竊玉也不追來,右掌往腰間摸去,随即揚起一道黑影往允天遊那邊抖去。金劍遊龍但覺腳底地面抖動,允天遊驚慌失措,居然向後跌倒,直接坐倒在沙地上,着實狼狽得很。
洛清依往他手裡握着那物看過去,這赫然竟是他的腰帶。這腰帶攥在他的手裡,并非軟塌塌的垂落在地,而是向前延展,微微彎曲,其中似有柳條之類的物件。
“師弟小心!那是鞭子!”
宋竊玉輕睨那允天遊,不屑道:“嘿嘿嘿,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也算走運。宋某這玄水蟒皮鞭已經十四年未曾出現在江湖了。”
允天遊腰腹運勁,打挺翻身,怒而叫道:“老賊!剛剛是你暗算我!咱們再來!”
說罷,一灰一白兩道人影再次戰成一團。
巫山五老的宋竊玉畢竟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十四年前距離出神入化也僅有一步之遙。如今雖然重修武技,還失去一臂,境界也退至登峰造極的地步,對付允天遊這樣堪堪到底爐火純青境界,初出江湖的小子那還不在話下。
倚仗豐富的經驗和深厚的内功,将蟒皮鞭舞得滴水不漏,身前兩丈俱是鞭影重重。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宋竊玉的長鞭足有允天遊長劍的四倍長度,揮舞起來,一意進攻,自然大占上風。鞭影所到之處,沙面就是道道深溝,鞭風擦過,就能輕易撕裂衣裳,使人皮開肉綻。允天遊還沒修煉出劍氣,想要擊破鞭陣,那是萬萬不能。沒過十招,允天遊已是左支右绌,招招受制,處處兇機。
洛清依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助陣,無奈但凡她敢運功行氣,就不由的神昏目眩,昨夜壓制住的混亂真氣在四肢百骸裡橫沖直撞,五髒六腑猶如移位,撕心裂肺。
可恨這病骨殘軀來的這般不合時宜。
她明白此時若要上前相助,怕是不消一合就會被惡人所擒。
洛清依暗運心法,邊向場中道:“枉你自稱武林名宿,原來不過爾爾。依我看來,那假和尚武功這般稀松,除他資質平平以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少無良師,誤入歧途。一個就敢欺負小輩的沽名釣譽之徒,還能教出什麼好徒弟?”
宋竊玉聽此,不怒反笑,“嘿嘿,那小子資質确實太差,定性不足,而且色膽包天,也算是死有餘辜!”他不慌不亂,一面從容應付允天遊的劍招,一面還能淡定的對徒弟評頭論足。“宋某原是打算一明一暗,裡應外合,設計捉你。誰知道濟察那小子自作主張,見到中原的女子便神魂颠倒,居然敢違背我的命令,想在宋某之前捷足先登。結果非但驚動禦刀府的公孫繁,就連我那好師妹也派出最得意的弟子來捉我。宋某迫不得已唯有用這招‘金蟬脫殼’,讓他去做我的替死鬼!”
老鬼與人談笑風生,手裡卻沒松半分勁。長鞭影影重重,攻勢越發兇狠。允天遊招架不住,胸前胳膊已挨到好幾下狠鞭,登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疼的他是龇牙咧嘴,額角冒汗,險些就要抱頭鼠竄。
“宋某原本料到你要去巫山雲湖,早早在路上等你,誰知你們居然轉道去高陽鎮。更沒想到濟察那小子蠢鈍如豬,還沒兩天就被案發身死。這蠢貨到死之前還相信我會去救他,卻不知宋某早已将計就計,使出這等李代桃僵的妙計,而今禦刀府和巫山的人一走,你就立刻落入我的彀中,如何?宋某神機妙算,你是不是心服口服啊?哈哈哈哈……”
洛清依冷笑道,“巫山五鬼本是逍遙津的主人,如今見到禦刀府和巫山的晚輩竟然望風而逃,有如喪家之犬,你說讓人如何服你?”
宋竊玉被她激怒,叫道:“小畜生你懂什麼?要不是宋某丹田受損,功力全失,換作當年鼎盛之時,區區公孫繁和我那好師侄一起上都不是老夫的對手,某何足懼哉!”說罷,發出厲聲狂喝,祭出一招“黑蛇狂舞”,疾向允天遊攻去。霎時,場中飛沙走石,風塵滾滾,大有遮天蔽日之勢。允天遊見他攻勢如此淩厲,不敢硬接。身體向後翻滾,立時脫出戰圈。
洛清依知道允天遊怕是抵敵不住。宋竊玉為她而來,她不能平白牽累别人,遂執劍砍斷馬辔,立刻翻身上馬。她禦馬掉頭,故意高聲向允天遊道:“若我遭逢不測,請師弟務必轉告雁師妹。請她幫我完成未竟之事,護她此生平安喜樂!”
說罷,策馬就往柳樹林狂奔而去。她意在将宋老鬼引走,好歹不能讓她和師弟都死在這裡。
可允天遊見她縱馬狂奔,卻道她貪生怕死,想要自己殿後。不由驚怒交集,喝道:“師姐休走!”轉身就要追去,不妨身後蟒鞭打到,正抽在他腰間腎俞和志室兩處,允天遊登時身體僵麻,當即軟倒在地。
宋竊玉提鞭掠出。
“想走?沒那麼容易!”
洛清依不敢回頭,頂着神暈目眩的病骨,禦馬疾馳。誰知駿馬還沒跑出七八丈,突然高聲嘶叫,而後馬失前蹄,跪倒在地,将洛清依高高抛起。幸而馬匹堪堪起速,洛清依才沒被當場摔暈過去。饒是如此,她仍是感覺到一陣頭昏眼花,四肢百骸,俱是疼痛。
隐約見到一人跳到她面前來,居高臨下道:“嘿嘿嘿,你以為你能逃出宋某的手掌心嗎?這匹馬早被我做過手腳,今日,你是插翅難逃!”
她暈暈乎乎的,摸到掉落在沙地的長劍,循着聲音舉劍就刺。宋竊玉從容閃過,發出嘲諷的怪笑,順勢抓住她皓腕,随即掌力輕吐,洛清依長劍當即脫手。老鬼揮掌拍在劍身,長劍飛出,準确無比的插進馬車的車輿裡。
宋竊玉捉住洛清依的腕,鼻間盡是少女的清幽淡香,面前是少女嬌柔清麗的姿容,熟悉的感覺開始躁動起來。
“嘿嘿嘿,小美人,你要是乖乖的,宋某絕不傷害你。你要是不聽我的話,宋某有的是法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來吧,如此良辰美景,我們索性以天為蓋地為席,成就這樁好事。也讓你那短命的爹娘看看,宋某今日如何做他們的女婿!嘿嘿!”
說罷,按捺不住,将洛清依掀翻在地,就勢壓過去。洛清依眼見黑影帶着滿身惡臭撲來,立即狼狽的在沙地上側身翻滾,堪堪躲過。
宋竊玉掌緣擦碰到她的衣角,也不着惱,手指撚起一抹香在鼻尖聞嗅,用着那副破鑼嗓音桀桀怪叫道:“嘿嘿,不愧是洛君儒秦繡心這兩個短命鬼的女兒,就是要這樣,才夠勁兒……”老鬼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洛清依,步步緊逼,嘴裡呼哧作響,“哼哼哼,小姑娘,宋某對付女人的手段可是層出不窮,比比皆是,别管是什麼大家閨秀,貞潔烈女,在老子的調教下,都會變成人盡可夫的□□□□!你最好是乖乖的從了我,否則,宋某定要讓你後悔來到這世上。”
洛清依艱難後退,明眸卻無有畏懼,直視着他兇狠的眼神,道:“無恥之徒!滿口穢言,像你這樣的卑鄙小人還不配提我爹娘的名諱!”洛清依感覺到意識飄忽,知道自己就快難以支撐,可她絕不能就此沉沉睡去。哪怕僅剩半點意識,她也要留作咬舌自盡。就算是死,也絕不能讓這老惡魔得逞。就算今日死在此地,她也不能讓自己的名節受辱,不能讓劍宗和父母的名号蒙羞。
宋竊玉經驗老道,見她雙唇緊抿,眼神堅毅,已知她心存死志。本來他還不在意這小姑娘是生是死,無論是活着将她變作豔奴,還是将她殺死,左右也算是大仇得報。但是轉念一想,要是讓她自絕身亡,豈不是成全她貞潔烈女的美名,還讓日月雙劍那兩個短命種和他們的女兒阖家團聚?他宋某可沒有這樣以德報怨的雅量,就讓她活着,讓那兩個短命鬼在九泉之下看着他們的女兒與自己夜夜笙歌豈不美哉?
計從心起,宋老鬼停住腳步,語帶蔑然道:“你說宋某是卑鄙無恥的小人?你錯,你大錯特錯!逍遙五老縱橫江湖,是無惡不作的大惡人!而你那對死去的爹娘,才是虛有其表,欺世盜名的小人!嘿嘿,要論厚顔無恥,他夫婦倆若稱第二,宋某都不敢認第一!”
洛清依哪裡會信?驕傲道:“簡直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我爹是位光明磊落的俠客,我娘更是不讓須眉的俠女,他們襟懷坦蕩,豈是你這等禍害無辜的卑鄙小人能比?若我爹娘尚在,何至于受你這等小人欺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竊玉忽而縱聲狂笑,深深淺淺的疤痕扭曲擠猙獰,分外可怖。
“我呸!我呸!我呸!他們這對狗男女算是什麼大俠?算什麼英雄?不過是兩個沽名釣譽,不知所謂的黃口小兒!”
洛清依嗤笑道:“敗軍之将,何以言勇?”
“你住口!”
宋竊玉教她激怒,怒火一時居然蓋過邪火。老鬼在她面前躊躇踱步,恨恨道:“你知道什麼?我巫山五祖由掌逍遙津以來,橫行川北,霸道江湖,放眼中原武林也是難逢敵手。逍遙五老的威名響徹北境之時,日月雙劍還是兩個乳臭未幹的黃口小兒!就憑他們,能對我等步步緊逼,一路追擊到西域黃風荒漠嗎?”
洛清依面上無動于衷,心裡确有如此疑惑。
她爹娘最先聲名鵲起,能在武林各派衆多翹楚中脫穎而出,就是因為十四年前萬裡追殺巫山五鬼的功績。當年還不到弱冠之年,原本名聲不顯的洛君儒和秦繡心居然能将雄霸巫山兩岸的五大老魔接連誅殺,當然轟動武林。洛君儒秦繡心也就此名聲大噪,成為當時江湖後起之秀中的領袖人物。這些年來,她都對爹娘的武功品行确信不疑,心懷敬仰,從來沒想過日月雙劍當年能誅殺邪道十三門之一的境主是如何的驚世駭俗。
洛清依心中雖有疑問,明面卻不能動搖,出言譏諷道:“難道不是因為你們五兄弟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怕是名堂響亮,内裡草包吧?”
“去你娘的!”宋竊玉勃然大怒,擡起一腳将洛清依踢出三尺遠,嘴裡罵道:“你真當那對狗男女有什麼通天的本事?不過是仗着那人狐假虎威罷了!要不是他們那結拜大哥,你那位便宜大伯,就憑臭小子和賤丫頭,豈是老子一合之敵?”
洛清依趴伏在地,擡起臉來,唇邊溢出鮮血,身體居然奇異的感覺到輕松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
“我雖沒見過你說的這位伯父,但是我爹娘玉潔松貞,他們的義兄想來也是個頂天立地的風骨丈夫,對付你這樣的卑鄙小人,還怕弄髒那位伯父的手呢!”
她隐約想起,确實聽爹娘提起過什麼義兄和伯父,可每次說起那人時,爹娘都是一副金蘭情堅而諱莫如深的模樣,當時年幼的洛清依對此甚是不明就裡,如今聽這老鬼提起,也就順勢激怒他,最好是讓他盛怒之下将自己打死,免受他的折磨淩辱。
宋竊玉不以為忤,卻像聽到什麼天方夜譚,不由縱聲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說什麼?玉潔松貞的風骨丈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簡直笑煞我也!”
洛清依凝眉道:“你笑什麼?”
宋竊玉長鞭一指,咬牙切齒,怒極而笑,“我笑什麼?我笑你年幼無知!我笑你不知天高地厚!小娃娃,你父母的結拜義兄可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風骨丈夫,更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世外高人!我問你,你可曾聽過,東隐滄海,西深昆侖?”
洛清依心間驟緊,腦海瞬息掠過百般思緒,還是回道:“滄海魔道,昆侖仙隐。我曾在劍宗的《遺事錄》中見過它們的傳說。百年前,滄海東渡中原,掀起三道大戰,以勢如破竹之勢摧毀正邪兩道諸門各派,中原武林險些遭逢滅頂之災,最後就是在昆侖仙山相助之下奮起反擊,将滄海邪魔逐回外海。你提這些做什麼?”
宋竊玉望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長,“你這麼聰明,應該不會沒猜到吧?沒錯,你那短命的爹娘,他們的結拜兄長,正是正邪兩道人人得而誅之,被稱為大魔君的——季涯深!”
洛清依神色慘然,宋竊玉見此,心中甚是快意。老鬼道:“沒錯。就是那位與你劍宗劍聖齊名,并稱為天下四絕的,滄海群魔之主,魔君季涯深。”
洛清依倒抽涼氣,暗暗心驚。她雖初涉江湖,四絕的名号卻是威揚久矣。
四絕。
武林公認的四位武功最高,最強者。
傳說中他們皆已達到世間武者夢寐以求卻望塵莫及的先天境界,擁有摧山裂海之威,通天徹地之能。
劍宗的劍聖也在此列。洛清依雖然沒有見過兩位祖父出手,但是門派中人卻将他們的本事傳的神乎其神,俨然已經超脫凡人之境。
宋竊玉回憶往昔,想起當年季涯深之能,至今猶有懼色。
唏噓道:“魔君不愧踏進先天境界的強者,武功之高,簡直驚世駭俗。以我兄弟五人之力,竟也不能相抗,你爹娘狐假虎威,欺世盜名,當然是戰戰無往不利,處處逢兇化吉咯。”轉而嘿嘿陰笑,“不過,我聽說他後來單挑劍宗,不勝而回,從此銷聲匿迹,不渡中原,也許是遭你爹娘暗算,心灰意冷,歸隐東海了吧?”
洛清依怎麼可能相信,“胡說八道!我爹娘光明磊落,不欺暗室,豈會做出如此行徑?”
宋竊玉連聲冷笑,眼神狡黠,暗暗迫近,嘴裡卻還說道,“誰知道呢?你們所謂的名門正派不過都是些道貌岸然之徒,邪道是真小人,你們是僞君子!滄海何等勢大?中原武林無可相抗,尤其是劍宗,你們和滄海宿怨極深,選擇先下手為強也不是不可能……”
“你胡說!”
洛清依情急,宋竊玉嘴角微勾,右腕翻抖,蟒皮鞭鞭頭向前竄出,猶如毒蛇猛起,迅速點中洛清依胸前兩處穴道。少女“啊”的驚呼出聲,随即失力倒卧在沙地裡。
宋老鬼見她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目光倏忽濯亮,欺身将洛清依壓在身下,将皮鞭扔到一邊,随即動作粗俗,急不可耐的去解少女的腰帶。
“嘿嘿,如此良辰美景,說什麼打打殺殺的豈不是大煞風景?不如你我就此幕天席地,痛痛快快的颠鸾倒鳳,翻雲覆雨,豈不是人生美事?乖啊,我的小美人兒,很快你就能體會到做女人的快樂,到時管叫你飄飄欲仙,不知天地為何物啊,哪裡還有心思理這些陳年舊事?就怕等會你食髓知味,欲罷不能,纏着你老祖爺爺不肯放哩,嘿嘿嘿……”
洛清依此時受制,欲死不能,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心中羞憤欲絕。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時,蓦地驚起陣陣蹄聲越來越近,忽見一匹老骥狂奔疾馳而至,禦馬的騎士焦急叫道:“大師姐!”
洛清依心間劇顫,險些疑是幻覺。
卻見少女身着白衣,系着淺藍腰帶,面容清秀,滿眼惶急神色,朝她禦馬奔來。
可不就是洛清依苦尋不見的小師妹嗎?
驟見來人,洛清依喜心翻倒,直以為是臨死之前生出的幻象,可蓦地想起此情此境,滿心歡喜俱作驚惶。她想要高聲呼喊,讓風劍心趕緊逃離這裡,可任憑她如何嘶吼,嘴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快走!
别過來!
她清楚的知道,宋老鬼武功高強,至少都是登峰造極境,就連允天遊都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是堪堪通曉劍意,初踏爐火純青境界的風劍心呢?
風劍心循着車轍一路追來,驟然見到她敬愛的師姐被那醜陋的老怪這般欺辱,見洛清依清眸盈淚,滿眼俱是驚惶之色,當即沖天怒意,勃然而起。不管對方是個什麼樣的怪物,此刻風劍心想的唯有将他碎屍萬段的執念!
少女從老骥翻落,當即拔劍出鞘,執劍向宋老鬼走來,她的神情冷凝決然,眼神悍不畏死。
宋竊玉有瞬間叫她的膽魄唬住。少女的眼裡沒有畏懼,沒有迷茫,唯有想殺死他的決心!對付這樣的人,即使是孩子,都不能掉以輕心。直到宋竊玉瞧見她手裡那把殘劍時,他終于想起來,眼前的小姑娘,就是先前離開劍宗,洛大小姐苦苦找尋的那個小師妹。
想到這裡,他忽然咧嘴笑起來,陰森而蔑然。即使是弱小的孩子抱着必死的決心時,都是可敬可畏的對手。但是,殘廢的小丫頭除外。
“我還道是誰敢攪擾老祖的好事,原來是隻臭蟲,也罷,随手撚死就是。”
宋竊玉陰恻恻的笑,從洛清依身上起來。腳尖挑起長鞭,等着風劍心走過來。在少女走過來的這段時間裡,他忽然改變主意。
“嘿嘿嘿,看來老祖今天豔福不淺啊。前有劍宗大小姐,現在還附贈這麼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也罷,今日老祖受累,一龍戰二鳳,也算是讓你們主仆情深,有始有終了吧?哈哈哈……”
要是此時來的是正道哪門哪派的高手,宋竊玉謹慎起見,說不定還會以洛清依為質,随機應變。可現在來的卻是個籍籍無名,武功低微的小姑娘,再用這般手段既不高明,也不值當。
風劍心此刻心髒雷動,熱血如燒,已是無所畏懼。她其實本來就是決絕甚至瘋魔的性情,不然當初在暗無天日的匪寨地牢裡也不會被人叫做“小瘋子”,隻是這三年安逸甯靜的生活讓她反而變得患得患失,卑微怯懦起來。
而現在,面對欺辱師姐的仇人,她選擇拼盡所有,豁出性命去戰鬥。
風劍心毅然決然的向宋竊玉走去,即使她知道,面對的是能輕易殺死她的敵人。洛清依淚流不止,她拼命嘶吼着,發出來的聲音卻微不可聞。
你快走!
快逃!
風劍心望着她的眼睛,既心痛也歡喜着,像是再也沒有遺憾那樣,如是道别那般,“師姐,你要好好的……”
洛清依面色怔然。此時風劍心已拔劍疾沖過去。
宋竊玉見她腳步雖快,輕功卻也尋常,随手揚鞭掃向她的腳腕,打算立刻就将她撂倒。風劍心卻在此時突然躍起,淩空翻身,落地後疾速沖到宋竊玉身前,等到宋老鬼察覺有異,風劍心距他不過三尺之地。電光石火間一劍刺出,直取心口,端的是極快極狠!
風劍心右手殘疾,使起劍招來頗有限制,然而劍宗的移星步倒還算是差強人意。登高起躍雖因内力不足略有遜色,閃轉騰挪的身法卻要勝過尋常同輩弟子甚多。宋竊玉傲慢自矜,冷不防她如此出其不意。可他畢竟是江湖成名多年的高手,風劍心這招雖出敵不意,他卻還能在驚忙中閃過劍尖,調整姿态,正待要奮鞭回擊,小姑娘一劍接着一劍,不要命的連刺過來,宋竊玉猝不及防,居然被殺的連連後退。
“你找死!”宋竊玉突然發出低吼,使出“流風回雪”的步法,旋身跳出連綿不斷的劍圈。長鞭一抖,随即施展起來。蟒皮鞭猶如毒蛇吐信,抽在少女腿上,登時皮開肉綻,裙裳破裂,沁出殷紅的血痕。風劍心暗暗嘶聲,左腿劇痛,險些跪倒,長劍差點脫離落地。宋竊玉絲毫不給她喘息之機,蟒鞭抖起,有如黑蛇狂舞,狠狠的往風劍心身體招呼。
長鞭這種兵器從來極是陰毒狠厲,勁鞭每次打中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就連身骨最硬的好漢也懼之如虎,無法消受,可風劍心居然狀若瘋魔,悍不知死,頂着重重鞭影不要命的往前沖。宋老鬼的玄水蟒皮鞭抽在她身上也不過是稍稍一頓,而後又立刻瘋狂的撲将上來。
風劍心的劍毫無章法,或劈或刺,全不回護。她的每招每式存着的都是要同歸于盡的心思。長鞭最是怕人近身,因此宋竊玉初見她這種沖過來拼命的戰法,應付起來就有些慌亂。邊退邊打,居然還沒占上風。可他随即想到,就算是赤手空拳對她長劍,二者武功相差甚遠,他又何足懼哉?想通此處,鞭法就愈加揮灑自如,兇狠淩厲,猶如無數長蛇呼嘯般的,排山倒海向風劍心傾軋過去。
這種如潮攻勢,就是允天遊也無法招架,何況是武功要低得多的風劍心?但見鞭影重重,噼啪作響,抽在血肉之軀,盡是皮開肉綻的聲音。
未過三招兩式,風劍心早是遍體鱗傷,而她此時卻連宋竊玉的衣角也沒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