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來遲的記憶,在腦海中逐漸浮現出過往的事情,記憶開始複蘇。
記憶來到了第一次和祁連見面的時候。
也是這個地方,顧茗照常巡邏,确保實驗室内科研人員的安全,作為對抗感染者研究出來的終極武器,為保護人類而創造之物,摒棄了大多數無用的情感。
或者說是一張隻會清理感染者的空白的紙,以及保護實驗室的工具。
顧茗和平常一樣在周邊巡邏,其實也沒什麼事,這裡寒冷,感染者都很少遇見,所以顧茗的日常工作還是很輕松的。
隻是她稍微有些厭倦這樣的生活了,自己始終覺得這樣的生活缺少了一抹色彩。
她清晰的知道缺少的是一抹藍色。
不過在遇到祁連後就不一樣了。
這次,和往常的巡邏不同,顧茗帶回了一個少女。
見到她時,她正在逃跑,身後有不少感染者追她,顧茗雖然不理解為什麼會突然有人出現在這裡,被感染者逼到慌不擇路才跑到這裡的麼?
顧茗三下五除二解決完感染者,走到少女跟前。
顧茗那雙深棕色的眼眸充滿野性又具有強大的理性,兩種極緻的碰撞讓她成為雪原上唯一的王者。
這雙眼睛緊盯着少女,她有些害怕,手腳并用的往後退了幾步,少女穿的單薄,打着赤腳,整個人在寒風中被凍的瑟瑟發抖,毫無血色,顧茗想不通為什麼她不多穿點。
很快她就不想這些問題了,畢竟她的任務隻是清理感染者而已。
顧茗還是将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套在少女身上。
少女的身形在顧茗的大衣外套下顯得格外嬌小,大衣的衣擺垂到了地上。
那位少女一臉驚愕地望着她,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困惑。
嘴巴微張着,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似乎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
“你……不是感染者。”顧茗打量着面前這個人,确保她沒有感染,判斷過後才說道:“跟上,我帶你離開。”
顧茗那不長的頭發自然卷曲,五官鋒利,那雙深棕色的眼睛極具攻擊性,看着人的時候,卻讓人有種錯覺。
她的眼神太過空洞了,從那看不出任何情緒,不知道她下一秒是救贖還是毀滅。
顧茗很高,看起來瘦,但是很有力氣,顯然顧茗沒有耐心去等待少女來做決定,将她打橫抱起來。
少女害怕極了,卻還是直勾勾的盯着顧茗的眼睛,顧茗似是感受到了。
“這裡剛下過雨,夜晚很冷,你要是想死的話,可以留下來。”
少女就這麼安詳的縮在顧茗懷裡被帶回了實驗室。
“所以你就這樣把人帶回來了?”
“是的,我認為她現在需要保暖才能活下來。”顧茗點點頭回答道。
“博士,請不用擔心,我檢查過了,我碰到的很及時,她沒有受傷。”
被稱呼為博士的人倒了杯熱茶遞給少女,柔聲說道:“别害怕,這裡很安全,我叫瑪特,你叫什麼?家人在哪?怎麼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少女一連串的問題吓的不敢說話,也不敢接遞過來的茶,隻是将身上那不屬于自己的外套裹的更緊,擡頭看着顧茗。
瑪特無奈的歎了口氣,她一向不擅長應對小孩,更何況是會僞裝的孩子。
将手中的茶放到一旁,轉身在器材裡拿出一支食指長度的針管,征求少女的同意,“我抽一管血去做檢查,做完後就可以跟着她去别處了,好嗎?”
顧茗見少女一直看着自己,解釋道:“不疼的,我經常抽血去檢查,一下就好了。”
少女點點頭,将手伸出來,瑪特采集好血液後摸了摸少女的頭,“真乖,顧茗你先帶帶她,她似乎很聽你的話。”
顧茗點點頭,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問道:“好的,那我巡邏也要帶上她嗎?”
“如果她要跟着你的話。”瑪特收拾着實驗用的器材,沒有回頭,她認為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顧茗看向少女,不知道在想什麼,随後認真的說道:“我不知道。”
自己從來都隻需要聽從任務,上司說什麼她做什麼,向來如此,她就是為此存在的,這種需要做決定的事讓她感到迷茫。
應該是不想的,她獨來獨往慣了,如果突然要自己帶着一個尾巴,她會不知道該怎麼做,沒人教過她。
但如果是她的話,帶着也沒事,她的眼睛很好看,是天空一樣的顔色。
她的記憶中一直有一雙藍色的眼睛,也隻有這麼一雙眼睛。
是她來找自己了嗎?
走着走着,突然感覺手上一沉,低頭一看,發現少女牽着她的手,什麼也不看,不看人也不看路,低着頭牽着顧茗。
“怎麼了?”顧茗問道,提醒她擡頭看路,“低着頭會看不見路,很危險。”
其實也不危險,兩人現在走的地方是一條長廊,人很少,路也很直。
“我……”少女遲疑着吐出一個音節,聲音很小,“我叫祁連。”
是她來找自己了。
雖然和那份文件上的年紀看着不一樣,但确實是祁連,那雙眼睛她沒有認錯,她也确實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好的,我記住了。”即使聲音很小,顧茗也聽見了,等她說完自己的名字立刻回複她。
因為大家有跟她說過,等對方說完話後立刻回複是一種禮貌,她想起來還要适當的誇獎一下,“你的聲音很好聽,名字也是。”
原來她會說話,顧茗還以為她是一個啞巴。
但是她為什麼告訴自己她的名字呢?這裡沒有其他人,她隻是說給自己聽的。
為什麼博士問她的時候她不說呢?
祁連擡頭看着顧茗,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正好照在她臉上,陽光很強烈,顧茗站在那,對這刺眼的光線毫無反應。
祁連扯了扯顧茗,将她拉進一旁的陰影處,顧茗以為她着急去下一個地方參觀,說道:“你是想去看别的地方嗎?在我巡邏時間到之前,我都可以陪你參觀。”
祁連又不說話了,隻是搖搖頭,顧茗不知道她想要什麼,不說話自己就更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那你要去休息嗎?還是想去吃東西?”顧茗說,“往前走有食堂,穿過食堂在走一會就有宿舍,那是大家休息的地方,還有空餘的位置你可以住。”
“你呢?”祁連擡頭看向顧茗,顧茗不太清楚為什麼她要問自己。
顧茗簡單的回答自己剛才提到的問題,“我現在不需要休息,也沒有想吃的東西。”
顧茗見祁連又不說話了,替她做下決定,“我先送你去休息。”
在管理部拿到鑰匙後,将祁連帶到房間,“好好休息,有我在,這裡很安全。”
離開時貼心的帶上了門才離開。
獨自一人重新踏上巡邏的路線,早上一次,下午一次,夜晚一次,從大門口出發,将周圍的環境巡查一遍,排除潛在危險,這件事顧茗已經做的很熟練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身後踩雪的聲音一直都在,顧茗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身後的人,她沒想到祁連真的會跟上自己。
其實也不用确認就知道是她,沒有人會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找自己,她的目的是什麼?
顧茗站在原地等着祁連,等她艱難的走過來後,見她依舊穿的單薄,顧茗再次将外套脫下來,披在祁連身上,冷靜的規勸,“夜裡很冷,你會凍死的。”
感受到祁連的視線,顧茗說道:“這裡離實驗室不是很遠,你可以先回去。”
祁連搖搖頭,一言不發,反倒牽着顧茗的手不松。
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承諾道:“那你牽好我,我會保護你的。”
今天的巡邏很不一樣,顧茗走在前面,在雪地上踩出一深一淺的腳印,祁連則拉着她的手跟在後面,踩着顧茗踩出來的腳印前進。
顧茗突然停下,将手從祁連手中抽出,将刀橫在身前,這是她的戰鬥狀态,這樣更方便她應對各種攻擊。
下一秒一隻感染者從身後竄出來,好在顧茗反應及時,一把将祁連拉過來,将她攬在懷裡,順勢橫劈,解決掉了感染者。
有了第一隻就有第二隻第三隻,顧茗手起刀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她發現不能放開祁連,一旦放開她,感染者就會朝她過去。
一隻手對付感染者也完全足夠了。
直到最後一隻感染者倒下,被護在懷裡的人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等她檢查完四周,确保不會再出現感染者才放下心來。
“别害怕,現在可以回去了。”
祁連點點頭,看起來她真的很不喜歡說話。
“你為什麼要跟着我?”
回應顧茗隻有沙沙的踩雪聲,顧茗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她應該都不會回答。
“你的眼睛很好看。”出乎顧茗意料,祁連小聲的回答着。
顧茗從來沒有仔細的去看過自己的眼睛,好看?這是用來形容自己的詞嗎?
應該不會才對,她聽到其他人談論過自己,她記得他們說自己的眼神太冷漠,看起來很吓人。
所以她跟着自己的原因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的眼睛很好看?這好像也能算一個理由,顧茗在心中想着,她有點想問為什麼,最終還是沒說話。
一路無言,兩人都不是健談的人。
回到實驗室後顧茗才放開祁連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自己握着她,“很晚了,你該去休息。”
顧茗轉身離開,卻被祁連拉住。
“那是你們休息的地方,我不睡那裡。”顧茗知道她可能會問什麼,開口解釋道。
“那你呢?在哪休息?”祁連拉着顧茗不放手,這是她第四次說話。
顧茗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記得這麼清楚,大概是她說話的次數太少了。
顧茗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祁連會再次開口說話,“你要是好奇,我可以帶你去看。”
顧茗休息的地方離大門并不遠,很近,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更像是堆放雜物的儲物間,任誰也不會想到那會有人住。
裡面很幹淨整潔,一張床,角落一張桌子,旁邊一個櫃子就幾乎将整個房間占滿。
祁連站在門口皺着眉,“你就睡這?”
這麼小的地方,顧茗這麼大一個人怎麼住得下。
顧茗點點頭,說道:“是的。”
“可是那邊明明還有很多沒人住的房間,為什麼你不去?”祁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