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十四郎和沖田總悟體貼地為兩人留出了單獨相處的空間,前者以公務為由提出了告辭,後者則是表示自己要回一趟屯所。
兩人離開後,看着站在原地有些緊張局促的橘芽衣,江婉低低地笑了起來。
然後迎上橘芽衣疑惑又羞赧的眼神,她滿目的溫柔像是揉碎了的星河,帶着明亮卻悲傷的色彩。
“不,隻是覺得,真是太好了,你能長大這件事,真的是太好了。”
顯然兩個人站在大街上開啟一場注定會很漫長的對話并不合适,江婉主動先開口。
“你接下來有空嗎?我想和你一起坐下來喝喝茶什麼的。”
她應該給她一個機會。
對上眼前江婉小心翼翼又期待的眼神,橘芽衣點下了頭。
最後,出乎橘芽衣意料的,江婉帶着她來到了一間很普通的丸子店。
兩人坐在店外的長凳上,一人端着一杯茶,旁邊的盤子上還放着幾串三色丸子,是那種很典型的用于旅人路人暫時歇腳的店鋪。
橘芽衣坐着,看着手上拿着的還未動過的三色丸子發愣,又轉頭看向了旁邊捧着茶杯,渾身散發着惬意信号的江婉,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說呢。”
江婉的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意,她就連聲音都與橘芽衣的那麼相似——不,準确來說是橘芽衣的聲音像她,讓人忍不住想到,當橘芽衣到了這個年紀,一定也是這番模樣。
“嗯……雖然我已經從十四的信件中知道了你的名字,不過,我們還是先從互相認識開始吧。”
“我的名字是江婉,江南的江,溫婉的婉。”
橘芽衣呆住了,身子僵住,大腦也幾乎反應不過來——因為江婉說的這句話,是用的她從未學習過,卻又莫名掌握的一種語言。
“你應該能聽懂吧?這是中文,是我們家鄉的語言,也是這個世界所沒有的語言。”
“……你現在,還會說中文嗎?”
橘芽衣想說她不知道。
她聽得懂江婉所說的每一個字,能夠理解其中的含義,但輪到自己,大腦卻始終無法轉變過來,無法說出這種語言。
看見江婉懷戀和期待的表情,她不知為什麼的,想要說一句抱歉,但話卻哽在了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
——她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樣的一副表情,以緻于對方的眼神變得那麼的憂傷,還能感受到絲絲憐愛與心疼。
對方的手忽然撫上了她的臉龐,溫暖的,輕柔的,溫度從掌心傳遞,能從指尖的摩擦中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珍愛。
“離離原上草——”
忽然的,江婉哼唱起了她熟悉又陌生的曲調,她曾經聽過的,或許是江婉曾經唱與她聽,又或許是同那些所有不明原因掌握的技能一樣,是在記不得的夢中聽過。
“一歲一枯榮——”
那婉轉的歌聲倏地将她拉倒了一個很遙遠的過去,一個她被壓抑着意識,無法儲存記憶的過去。
“野火燒不盡——”
唰的一聲風掠過半人高的草叢,不知從何處吹來了蒲公英,一下子由低旋被吹至高空飛舞,被掩藏在草叢中幾乎看不見身形的女孩子牢牢地捕捉。
“春風吹又生——”
那是她在遇見江婉前,被稱為野孩子的過去。
“小草擁有着很頑強的生命力,即使身子被折斷,被燒毀,也會在某一個春天,重新破土而出,發出新芽。”
“因為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活下去,希望她能夠健健康康地長大,所以,我想以草來為她命名。”
“換作這裡的語言,我思來想去,覺得「芽衣」這個名字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至于姓氏的話……入鄉随俗,得選一個這裡有的姓氏才行。那就姓「橘」吧,我喜歡橘子,那孩子也總是喜歡望着院子裡的那棵橘子樹,這樣也蠻符合取姓氏的習慣的。”
“所以,「橘芽衣」,這是我所想到的,為我的孩子取下的名字。”
“雖然,我從來都沒有和誰說過。”
她說到這裡,橘芽衣才終于意識到了什麼。
“所以,當十四寫信來告訴我,他見到了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子,名字還叫做橘芽衣的時候,我真的吓壞了。”
她的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擔憂。
“我在想,為什麼你會知道這個名字呢?為什麼你會是這個名字呢?松陽不知道這首曲子,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會知道這首曲子……所以,即使是你誕生之後我産生的新的記憶,也會影響着你嗎?”
不,不是的。這個名字是橘子告訴她的,自稱是系統的它告訴了自己姓名,教會了自己這裡的語言,陪伴着自己長大。
那麼這個名字……當然不會是巧合。
橘子來自未來,已經親手做出了時光機的她再清楚不過這一點。
也就因此可以解釋,為什麼橘子會帶來這個名字。
一定,一定是因為在時光回溯之前,她就見過了眼前之人吧。
但關于橘子,關于時光回溯,她并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訴江婉時光機的存在。
“你也回答不上來麼……果然,還是因為詛咒吧。”
一些糾結猶豫頓時吞咽了回去,注視着江婉充滿着愧疚自責的眼睛,橘芽衣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的那些不尋常。她意識到,這個所謂的“詛咒”,便是解開一切謎題的關鍵。
“抱歉,因為我,我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地忽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并且遭到了這個世界的排斥,因此身上背負着來自這個世界意識的詛咒。”
“也因此,你才會有一些不平常的地方,我也不得不因為詛咒的原因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