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一人在‘鳳凰池’攬盡風光,已到了秉承君意、草拟政令的地步,王伶方擢升中書舍人,大有子襲父業之勢。常言道上陣父子兵,這中書監如今也快成了王氏父子的一言堂。”
南衡默然聽着,中書監如今中書令一職懸空,王岚雖官拜中書侍郎,多數時候卻是代行中書令之職,陛下默許,文武百官無一人敢有不平之語。想那王伶受其父言傳身教,幾近而立之年而儀容軒飒,絲毫不顯山露水,自起家官便入主中書,城府與野望皆不在其父之下。
南衡的目光膠連在場内,見領首那人拳法爽脆刮辣,冬日裡兩注清汗沿額角滑淌不止。而那人一招一式不肯停歇,馬步紮在冰冷堅硬的凍土上,足闆踏地有聲。
王伶巡閱了一圈後複站回原先的地方,依舊負手而立。
“為首那人是誰?”華冷一指方陣之前領首之人,問南衡道:“似乎是生面孔,行走宮闱未曾見過。”
“那人名叫趙謙,新晉的禦史中尉。”南衡道,“聽聞由沈貴妃保舉,陛下禦肯,次日中書省便頒了敕令。”
“沈氏,寒門出身?”華冷啧舌:“陛下為了讨女人歡心,連仕族尊卑都不顧念了嗎?”
南衡聞言失笑。挪揄乃父、當今天子,也就華冷這樣少女心性金尊玉貴的公主說得出口。他順道問:“陸才人尚安?”
聽他問起母妃,華冷杏眸中柔光一現,繼而垂首道:“安則安矣,隻是終日不出檐角宮,一待便是十六年。”
她的母妃陸茗性子清僻不得聖眷,受封才人後便長年于冷宮幽居,讀書刺繡。南衡見華冷落寞,亦未多問,站在她旁側,與她看演武。
拳操已畢,趙謙令衆人持槍,他亦提起一杆長槍,走至陣列前,依舊充當領首。
華冷有些意興闌珊,她原本對這些男子間剛猛的演習不甚感興趣,眼下見演武者照本宣科、千篇一律,可謂是十足枯燥。那趙謙的槍技明顯遜于拳法,列陣侍衛跟着他的指導一時後繼無力、方寸漸亂。
華冷随口道:“往日不都是虞少将軍嗎,虞少将軍年輕英武,這個趙謙招式雖也勁猛有力,卻總有些降顔屈體之感,生怕不得王舍人青眼。”想想又道,“說來前日有關峋石關大捷的傳言,說虞少将軍退敵斷臂,如此說來,虞少将軍大約正在府中養傷,真可謂是少年英烈,令人欽佩!”
峋石關大退魏賊,虞臻重傷,才有了今日演武場上趙謙大展拳腳。連公主都對虞氏一門如此欽敬,往後便是削了他的權,也算全了他的名。
南衡凝眉看着,隻覺四方勢力割據的棋局如潑墨山水,墨痕淡去才剛剛露出端倪。
“走罷。”他對華冷說。寒風起,在化雪天裡站久了,身上有些瑟瑟。
誰料剛要走,一直癡迷練武的南衍忽然看到栅欄外的二人,頓時興奮地一杆長槍幾欲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