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衡站下,見華冷年方二八的韶齡女子,妃色身姿在銀裝素裹的宮闱間,宛如春日提前到來。
當年父親迎娶母親王珠時,就曾為有心之人說道是勾結黨羽,彼時王氏還隻是行台一綠衣小官。
如今父親官至大司空,王氏王岚亦坐鎮中書,具成朝中肱骨。此時聯姻,即便沒有結黨營私之謀,也有瓜李之嫌。
那王嬛将此不實之訊透露給蕭華冷,若非深閨女子間的尋常絮話,便是其背後的整個王氏其心險惡。
至于虞氏,他想起前天黃昏家中晚膳,父親在飯桌上一言不發。将相媾和,何異于昭然其反心?南衡無奈地搖搖頭,對華冷道:“不會。世家聯姻,其背後牽涉甚廣,不會因為一兩句戲言草率決斷的。”
華冷聽後,神情明顯放松了許多,柳眉舒展,和他皇兄肖似的鳳眼勾起一彎翦水媚弧,整個人如水榭邊的桃花,昳麗多姿。
冬日的陽光是溫吞的,雪擁晴岚處見宮中一方演武場,漠漠清寒的空氣裡傳來赤膊侍衛們揮槍呼喝的操練聲。近前則是一座琉璃宮廈,珠簾掩映、廊腰缦回。
南衡揖禮道:“殿下的寝宮到了,音就送殿下到這裡。”
“哎,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南衡垂手站立安靜地聽。
“我是想說……”華冷扭捏一下:“你若為世家姻親煩憂,也可以尚公主的。不過,說的可不是我自己!”她急于撇清,以至于眸光有些亂,眸中映着一個如玉的影子。
“我說的是……我的皇姐,丹陽長公主。”華冷說着垂下頭,“你若成了驸馬,就可以和世家徹底劃清界限了。”
南衡笑了:“成為驸馬,然後削除官職,向朝廷交出所有的權勢以表忠心,讓南氏從此成為一具空殼。”他望向華冷,因她低垂臻首,隻看到額前幾縷柔潤的秀發。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隻為了踏足這錦繡宮阙,百年之後,建康再無南氏。殿下覺得,這真的比在世家間浮槎沉浮、爾虞我詐,更對得起一生嗎?”
華冷為那一道清冷的目光所迫,緩緩擡眸,柔潤的鳳眸裡似喜還憂,分不清是對他還是對自己。
“我隻是說說罷了。”她嗫喏:“還有,你不要再叫我殿下了,我有小字,叫謝柔。”
“母妃生我是在冬月,再有四日,是我十六歲的生辰。”她望着宮道兩旁茫茫漠漠的積雪,繼續說:“我出生那年的孟冬,雪消梅謝,母妃給取名‘冷’,是英華易冷之意,父皇也沒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