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衡聽着，她道：“去歲及笄，父皇賜封‘暄陽’也是從了皇姐封号裡的‘陽’字。隻有‘謝柔’，是母妃望着滿庭落花拟的，是我獨一無二的閨字。”

“所以，”她看向南衡：“能不能像小時候一樣喚我謝柔，我本是庶出的公主，不想你像稱呼皇兄皇姐一樣稱我殿下。”

"好。"南衡溫言笑道：“謝柔公主，可以進殿了嗎？”

華冷左顧右盼，很艱難地輕移蓮足。忽而她道：“南音你看，那好像是你弟弟。”

南衡順着她目光所視的方向朝演武場上看去，果然看見最末一排一個赤膊青年正舉槍過頂，旋即淩空掄了兩下，槍花挽得馬馬虎虎，好似發洩渾身蠻力一般。

這身影頗為眼熟，正是家中庶弟南衍。南衍生于清流貴胄之族，偏偏厭文好武，幼時不學無術與鄉鄰打架，仗着天生力大屢占上風。後來一心向武要做禦前侍衛，武舉卻接連兩次落第，由他暗中通融方才落了個從七品散侍，卻日日跟着宮中侍衛們出勤操練，風雨無阻。

華冷道：“在宮中遇到令弟實屬罕見，咱們過去瞧瞧。”

南衡心道，依南衍的性子，大約恨不得日日泡在演武場，公主無暇注意罷了。他與華冷一并走到演武場的圍栅外，隻見四方圍場中演武的宮中侍衛共計六十四人，列作方陣，動作整齊劃一。

方陣正前領首那人身形高拔，一套虎威拳純熟精練、神威凜凜。南衍站在最末，馬步紮得還算穩，但一招一式跟下來，總多了些世家子身上的風流懶散之态，要麼便流于市井打混，欠缺章法。

他卻兀自打的投入，未曾發覺南衡和公主駕臨，倒是圍場内陣列之外負手站立一人，目光有意無意地瞟來。

此人生得謙恭持重、軒昂自若，正是中書侍郎王岚之子，中書舍人王伶。

王伶淡淡看向栅欄之外并肩同行的兩位權貴，目光與南衡隔空交會後一觸即分，因隔的遠，也未成禮節。旋即他便收了目光開始在圍場内巡閱，待走到南衍身側，稍稍駐足，似乎在審度其招式的标準性，終究也未出言點評。

隻他軒和的身形往此一站，便會肅然令人心生重視。南衍餘光裡早瞧見朝中大員在近旁觀瞻，十足十地提氣上心，一拳連着一拳皆牟足勁力。他本就天生力大，眼下更是拳風呼喝，任誰都得退避三舍，生怕挨了一拳便會粉身碎骨一般。

王伶在他身側站了好一會兒，後來似是差強人意，便又徐徐踱到東面觀閱。南衍松了一口氣，拳腳頓時散懈下來，打回原形。

華冷亭亭立在南衡的身側也觀看了一小會兒，冬衣裡填滿的厚實絨絮藏不住她曼妙的身形，她偏頭對南衡道：“且看那位縱橫博覽的姿态，這王家，如今所受的恩眷蔭澤可見一斑。”眸光所及處，正背身而站的王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