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際蕭夫人于高堂之上服侍夫君褪去朝服,夫妻之間溫存的叙話也在寬衣解帶間說了幾句,聽的王岚一身疲憊頃刻也消散到九霄雲外去了。
“子詠呢,怎沒見你們爺倆一道回來?”蕭夫人一邊說,一邊将王岚的官袍收整撫順,放上薰籠。
王岚道:“尚在官署呢,掌燈時分必然就回來了。”
蕭夫人贊道:“咱們子詠是從了郎君,打小就是書蠹,經史子集,莫有不通的。好容易成年,又日日焚膏繼晷泡在官署,這樣好的兒郎,莫說是在王家,就算放到皇宮裡,同陛下那幾位皇子比肩,也無疑是最出挑的。”
她口中是誇贊兒子,卻猶如文火煲湯般,将王岚也一并褒揚了。
王岚至為受用,撩袍仰坐于圈椅中,炭盆燒的旺,他最愛的六安瓜片也早就沏好了。
時逢長女王嬛前來昏定問安,雲髻峨峨,雍華娴雅,上乘清茶便自然免于落入粗陋仆婢之手,由王嬛親自奉于父親手畔。
茶湯七分滿,溫涼得宜,清香怡悅。
王嬛規行矩步,儀态端莊,王岚甚合意,掀蓋在盞緣輕刮兩下,深飲一口,授意女兒坐下。
王嬛起身行禮,卻不急着落座,自袖中取出一篇文賦來,奉于父親面前。“這是嬛兒進來讀書所感,雖鮮少踏出閨閣,然覽閱前朝宮阙建造之圖卷,有感其巍峨富麗。文人墨客亦多品評,或言其靡費,然嬛兒以為非居于園墅府宅、未嘗見桂殿蘭宮,不足以體察匠心之獨運。故拙作《宮檐賦》一文,請父親茶餘斧正。”
王岚微笑着接過,觸目見蠅頭簪花小楷通叙此篇,未及細看,當先誇贊道:“嬛兒腹有文墨,高瞻灼見,為父欣慰呐。未履金銮,怎知權貴之好?庶子匹夫何解朱輪華縠?金尊玉斝實乃人間第一等秒事哉,嬛兒知我!”
蕭夫人見郎主開懷,臉上亦榮光滿溢,對女兒附和幾句溢美之詞,隻道嬛兒才恭德淑,姿若矯鳳,天生便是鐘鼎供養、平步銮殿之人。
王嬛笑着領受了,告禮退了下去。
側首靜坐的妾室尤氏見家主和主母于明堂之上評論兒女榮光,雖也強顔歡笑,心裡卻頗為吃味。勉強坐了一炷香的光景,隻說身體欠妥,辭了出去。
回清風軒的小路上,她耳根子清淨了,心中憋屈的那份酸癢益發無所遁形。
原以為頭胎得子,從此便能在王家站穩腳跟,甚至調教的好,往後便能壓過大房去。蕭姮是大齊公主又如何,她尚年輕,往後,還不是活兒女嗎。可誰知、誰知,她怎生便攤上了王煦那個讨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