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忌聞言頗有動容,他幾近花甲之年,連年征戰,歸家後隻此一女長伴膝下。然他思慮後捋須沉歎道:“瑾兒,為父最為疼你,又何嘗不願見你得覓良緣?奈何、奈何王家實在得勢,虞氏不得不攀附以求自保啊!瑾兒,為官之道遠比上陣殺敵要難得多,天子已将虞氏視為肉釘骨刺,連番打壓,倘若這時再不尋求依附,下場隻會和南氏一樣,自毀長城!”
“是,王氏明擺着專橫跋扈、欺人太甚,竟讓我虞忌的掌珠配他家那破了相的庶子,為父亦心如刀絞啊!可是瑾兒,權勢就是這樣,拜高踩低、時運千變。今日你不嫁王氏庶子借其蔭護,明日虞家就有可能被欲加之罪赤族罰沒,那個時候,隻怕等待你的早已不是殷實人家的公子,而是、而是……”
他不忍說下去,虞瑾早已痛心疾首。她性情本堅,急怒攻心之下竟被逼出淚來,顫聲道:“父親并非隻有一位嫡女,虞愔自小被養在别苑,力乏體弱不能上陣禦敵,難道虞氏在廟堂門閥之上的疆場她也要躲避一輩子嗎?虞家供養她,她又為虞家做出了什麼?”
虞忌啞言,再三尋思女兒的話,“瑾兒的意思,是讓虞愔替嫁?”
虞瑾含淚點頭。
虞忌沉思,事情已漸漸柳暗花明,他終究艱難颔首:“也好,着人去安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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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王珠從王府回來,進門見兩個丫頭在拾掇門楹上的字聯。
她見那幅聯子上寫的是“滿眼山河,一腔君國。”字是好字,聯底亦朱紅灑金,但怎生看怎生寥落。不及王氏門庭裡,楹聯朱燈随處可見,歡聲笑語亦處處可聞。
怔了半晌,方發覺寂寥的不是聯子,而是偌大的南府突遭變故人去樓空。明明嚴冬已去,暖春将至,這座府院卻似被長久封凍在苦寒裡,聲息全無。
她撫了撫鬓間花钿,指腹所至是端髻嚴妝,通身華服绮裘一絲不苟,然垂目見海棠零落、梨枝枯瘦,似乎那些執意為世家高門所保持的榮華,也終有凋朽的一天。
南思昨夜習瑟,今晨晏起方于閨閣中洗漱梳妝。出得門來,見母親空對殘雪落紅兀自惆怅,便打發了侍女,走下階來執起母親的手。
王珠指間箍着一枚鹌鹑卵大的翡翠戒指,讓南思柔細的小手一陣摩挲:“母親這是到王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