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煦仍在作畫,畫他心中的清淨山水。既不為自己失卻良配而自傷,亦不為族中嫡妹将戴鳳冠而歡喜。
他總是淡淡的,不争不搶,泯于衆人。
奈何臉上的痘痕觸目驚心,總是在尤氏最煩躁的時候,心魔一樣揪住她的注意。
一恨鲥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三恨命途多舛。
她的命可真苦呐!屈居人下,眼見着沒出息的兒子也能迎娶世家嫡女,好叫她揚眉吐氣,也做成大将軍府的嶽母。
咫尺之遙,轉眼成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總不能再撕了王煦的畫,因為那也于事無補。
錯不在他,天命過于偏私罷了。
王煦提筆落墨,他擅畫山水,今日卻在青山崖壁間的斷橋之上,多加了一人。
一名女子。藍衣幕離,于缥缈雲霧中仰見青山。
她亦如蓬萊仙島,如忘川蒿裡,如他可望終不可即的雲色。
虞愔。
他生性簡淡,不喜攀附權貴,而她竟同他一樣,是族中不得寵愛的棄子。
她清冷、剔透,初見時遮着容貌,如霧裡看花。可他确信那便是他的意中人。
不悔,不倦,不遲疑。
她懂畫,識禮,令堂還曾收藏了師父的丹青。
那時他想,他同她還是有些緣分的。奈何如今看來,隻是命運同他開的一場玩笑。
他用不為人知的惆怅将一幅山水畫完。左右相看,卻覺得山山川川都配不上她。
他有多羨慕,未來可以與她比肩的那個人,從而無比憎惡臉上無法消除的痘痕。
醜陋的容貌、寬胖的身材,大概他真的不堪與配罷。
畢竟她那樣清執又通透,她值得比他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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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忌聽聞王岚毀婚,氣得跳腳,大罵王岚是趨炎附勢、背信棄義之徒。
罵完王岚,又罵虞愔,說虞愔孤星入命,天煞涼薄。不僅克死了發妻,更是連自己未來夫婿也未嫁而緣夭。
實乃虞氏之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