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躺在床|上,沒開燈。
“‘煙杆子’在哪了?”
騰銳的話在一邊邊在腦子裡響着,高杉猛吸一口煙,尼古丁麻痹不了混亂的情緒,高杉出了門。
夏天的夜晚再熱鬧,有家的人總是要回的。
高杉靠在牆角,看着燈火通明的大樓。
他能想像裡面的人都在幹什麼。
焦灼着,急迫的,毫無頭緒,無力的。
這些糾纏到一起,變成沉重的壓力,壓力無處排解,變成手中的煙,一根接一根。
汗臭味,腳臭味,泡面味,煙嗆味。
屋裡的人被混合的所味浸泡着,出了門,誰都躲得遠遠的。
“誰臭啊?哪臭了,這叫男人味!小姑娘懂什麼……”
說話人的形象在腦中變得生動,滿臉的胡渣,頭發油膩的粘在一起,邋遢,憔悴,但說話擲地有聲,眼睛裡總洋溢着神采,他記得那個内勤小姑娘最後是捏着鼻子貼的發票。
回憶像是撫摸貓咪溫柔的大手,令人安心。
高杉上了瘾,任思緒亂飛。
“多吃點,怎麼跟吃貓食兒似的,你看你瘦的……”
“嗯。”高杉一邊答應一邊挑着菜裡的蔥。
“天涼,記得穿秋褲。”
“知道了。”高杉忙着手裡的事,下意識答應。
“動作聽指揮,别沖動。”
“明白!”
‘聽指揮’……
如果當時你也聽從指揮,是不是……
高杉陷進回憶裡,眼前的世界有點虛無,他感覺到有人走近,沒在意,隻是路人吧。
高杉不想結束這短暫的獨屬于自己的時間……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師父。
越走越近了。
高杉知道這不可能,看着來人,隻等着消失……
可是真實感越來越清晰……
讓高杉無法再繼續忽略。
像師父,又不像,好像高大些……
是……
卞海洋!
高杉一下子清醒。
轉身想走。
“你在這幹什麼?!”
身體頓住,高杉換上輕挑的臉。
“又想審我啊,警官。”高杉點了根煙,回避着卞海洋。
卞海洋往前了兩步,拉近距離。
高杉像是能聞到卞海洋身上的汗味,呼吸掉了一拍。
“你的手好了?” 高杉長長的吐了口煙問。
卞海洋輕搓了一下右手,眼睛盯着高杉,沒應。
“我看看。”
高杉拉起卞海洋的手,自然的有點過了頭。
卞海洋沒躲,任高杉拉起自己的手,手掌傳來癢意。
是高杉在輕撚手上的疤。
“這疤估計得三個伏天才能消吧……”
高杉借着路燈看着猙獰的疤痕,沒來由的心裡一緊。
卞海洋于他來說,應該是陌生人,可他偏偏就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把這歸咎于壓力過大,無處宣洩産生的錯亂感。
為了趕走這種錯亂,他去找了王拓。
可再見到卞海洋,那種錯亂感又再次萌生。
手突然被攥住。
高杉本能住回抽手。
抽不動。
擡眼看着卞海洋。
“你在這幹什麼?”
卞海洋眼神挺冷的,澆得高杉心裡一顫。
“天熱,睡不着,走到這了。”
手還是被死死攥着,高杉沒動,心是冷的,但身體熱了。
“你和騰銳怎麼認識的?”卞海洋放開高杉的手。
手被放開,高杉松了一口氣,參雜了一點點失落。
“我們原來是同事。”高杉直說。
“同事?!” 卞海洋有點驚訝。
“嗯。”
“警察的工作太累,就……”高杉沒再說下去,卞海洋也沒再問。
夜風吹過,攪動樹葉沙沙的響。
“你為什麼當警察?”借着沙沙的聲響,高杉問了一句。
卞海洋先是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高杉。
高杉沒看他,隻是看着刑偵大樓,眼裡像是漂出了留戀。
“為什麼……”卞海洋也看向大樓,嘴裡斟酌着答案。
“沒有為什麼,我沒得選。”
這次換高杉看着他,他能感覺到高杉在看他,他沒理,更不想解釋。
7月3号淩晨。
騰銳剛從支隊長辦會室出來,對于串并案,祝支覺得還是要謹慎。
辦公室沒人,騰銳調出幾起案件資料。
高于俏案最近的一起在2007年,時間跨度這麼大,兇手為什麼停止犯案,又為什麼突然開始犯案。
誰會知道于俏自己住呢……
鄰居……
外賣……
根據外賣送達時間顯示,6月26日晚上10:31分,外賣送達。
騰銳調出對應時間段的視頻。
10:33分,外賣小哥出現在小區對面便利店的監控中。
雨不小,街上沒什麼人。
從小區門口出入有兩個方向,一個外賣小哥離開的北邊,往北大約500米,會進入商業街。
如果往南,進入居民區,老舊小區居多,支路縱橫交錯,監控覆蓋較少,如果兇手選擇這邊出入,很難被鎖定。
會撬鎖,也許有前科,現場遺留的頭發也許就是突破口。
但騰銳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騰銳擰着眉頭,一邊看監控,一邊想着事,沒注意回來的卞海洋。
卞海洋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拿出挂耳,準備給自己泡杯咖啡,醒醒腦。
剛才看卷宗看得眼都要花了,出去透氣的工夫,看到了高杉。
當他走近時,發現對方好像夢遊似的,看着他。
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