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是一個很尋常的日子,雪境一如既往不停地下着雪,隻是閑來無事,帶着老大和老二出來透透氣。
是老大先嗅到的血腥味道。
寒酥随着老大的指引,便看到了那渾身是血的人,那人還活着,隻是剩下最後一口氣,卻見他的眼裡盡是對生的渴望和對死亡的不甘。
“你想活是麼?”寒酥的聲音極冷,像是來自地獄裡的人。
那人喚不出任何聲音,隻是微微張着嘴,發出“活”這個口型。
黎陌再次醒來時,便看見一位渾身雪白的人,身旁還卧着一隻雪白的小狐狸,狐狸見他醒了,湊在他的身上,這裡嗅嗅那裡嗅嗅,好不激動。
“老大别鬧。”寒酥低聲阻止道。
“這裡就是地獄麼?”黎陌轉動着眼珠環顧四周,卻見這裡似乎是個冰屋,這麼冷的地方不是地獄又是何處呢?
“不,你還活着。”
活着?黎陌艱難地動了動指尖,緩了片刻後才漸漸感受到了暖和,身體裡的血液也終于開始流動起來。
“是你救的我?”
寒酥輕輕撫了撫老大,而後道:“是它救的你。”
“謝謝你。”黎陌對着狐狸誠心道。
自此,黎陌就在雪境住了下來。
“這是你的血,對麼?”寒酥指着黎陌換下來的血衣,“這是什麼顔色。”
“紅色。”黎陌道。
“這就是紅色啊。”寒酥說着将手觸上黎陌的腕部,感受着那跳動的血管,“很暖和的顔色。”
寒酥生在雪境,長在雪境,從記事起,這世間便是黑白兩色,暗淡得很。
寒酥的手極冷,肌膚相觸的時候,黎陌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在寒酥準備收手時,黎陌卻反手握住了寒酥,“你的手怎這樣的冷?”
“我并不是人,所以沒有人的溫度。”
“我有溫度,如果你怕冷,可以挨着我。”黎陌道。
“你不怕我?”寒酥冰冷的眸子冷冷地望着寒酥。
“你救了我,我為何要怕你?”
寒酥的神情不易察覺地微動了一下,原來這便是溫暖,他第一次知道。
“這個是黑色,這個是金色,這個是青色……”黎陌指着自己的戰甲為寒酥介紹各種顔色。
“這世間顔色千千萬萬,黑色也有不同的黑色,頭發是黑色,夜晚的天空是黑色,寫字用的墨水是黑色,眼睛是黑色……”
“頭發、夜晚、墨水、眼睛……”寒酥重複道,“我們這裡隻有一望無際地銀白,遠不及你們那裡多姿多彩。”
“沒有關系,我教你認識各種顔色,你也會看到屬于你的多姿多彩。”黎陌柔聲道。
“那這是什麼顔色?”寒酥指着黎陌挂在脖子上的玉墜道。
“這是玉墜,青綠色。”
那枚玉墜貴在溫潤的色澤,淺淺的青綠色,沒有任何複雜的紋路,用一根黑色的繩子穩穩地系在黎陌的身上。
“很好看。”說着寒酥便伸出手,欲拿下仔細賞玩。
黎陌主動将玉墜除了下來,而後放在寒酥的掌心。
觸手生溫,玉墜背面刻了一個字“柳”,“這是什麼?”寒酥問道。
“這是我妻子的姓氏,”黎陌接回玉墜道,“這是我妻子送給我的,欲護我平安,此次遇見你,也定是因為她的祈福保佑。”
“妻子?”
“嗯,”黎陌見寒酥不解的模樣,“就是與我約定相守一生的人。”
“哦。”寒酥輕輕應了一聲。
幾日後,黎陌對寒酥道:“我的身體已經無礙,此次我欲道别。”
“你要離開?”
“對,北境目前不太平,身為軍人我有責任守護邊境,而不應該留在這裡苟且偷生。”
“你現在不能離開。”寒酥認真道。
“為什麼?”
“因為……因為你的身體并沒有完全好,”說着寒酥握住黎陌的手腕,“你隻是暫時活了過來而已,你仔細感受一下,你的身體根基并沒有完全恢複,甚至比以前更加虛弱。”
黎陌的确從骨子裡漸漸感受到了寒冷,渾身亦漸漸無力。
“你不要擔心,留下來,慢慢調養,會有恢複的那天,甚至會比以前的身體更加健壯,到時候你再回去,重新上戰場不是更有把握麼?”寒酥的聲音仍然是極冷,卻又小心翼翼地添了幾分溫度。
“那要等多久?”黎陌問道。
“等你好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黎陌的身體竟越來越差,渾身都沒有了力氣,也漸漸極度怕冷,甚至體溫比寒酥還要低,大多時候,他甚至要靠着寒酥來感受溫暖。
後來有一日,寒酥尋來一件血紅的裘衣,他将赤裘送給了黎陌,“穿着這個,你應該會暖和一些。”
黎陌很是感激,便送給了寒酥一粒蓮子。
“這是什麼?”
“這叫做蓮子。”
“做什麼用呢?”
“用溫水泡至發芽,然後種在泥塘裡,會長出荷葉,開出荷花,生出蓮藕,結出蓮蓬。”
說完,黎陌拿起了筆,在紙上畫出了荷葉、荷花、蓮藕、蓮蓬,可惜隻有黑白兩色,“荷葉是綠色的,荷花是粉裡透白,蓮藕長在淤泥裡,可是洗淨切片炒一炒很是清爽美味,蓮蓬裡結着蓮子,寓意多子多福。”
寒酥看着紙上的畫,若有所思一番。
“你為什麼要送我這個?”寒酥問道。
“我身上也沒有别的了。”黎陌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你教我好不好?”寒酥突然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