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後,蘅芮召了虞國質子在自己府中做侍衛,并常常比武給她看的消息不胫而走,便令原本低調了近五六年的一個敵國質子,忽然間成了新京之中,人們茶餘飯後很熱絡的一個談資。
相府。
任韶被封丞相後,便被皇上賜了這座相府。
因離得皇宮近,更方便被皇上随時傳召,他就日常一個人住這邊,隻年節時,才會回那邊,任家族親們所居的任家老宅。
這相府裡侍候的人也不多,隻一個老管家,一個門房,幾個做廚下、灑掃和幹雜役的婆子小厮。
此外就是與任韶一起長大的貼身随從任周了,甚至連個屋裡伺候的年輕丫鬟都沒有,看起來着實有些冷清。
又是一個有朝會的日子,下朝後任韶沒如以往一般去政事堂當值,而是與皇上告假後直接回了相府。
昨日,祖父傳話過來,叫他今日午後一定回一趟任宅。
他便想,下朝先回自己府裡換下官服,然後再着常服回任家。
邁進相府大門,為他開門的門房愣了愣,畢竟很少見自家主子這個時辰就回來。
任韶沒理,大步往後院正房走去,卻當經過中庭花園時,意外聽見幾個聚在一處廊亭邊,正灑掃的婆子們的閑聊。
“王全家的,你說那虞國質子到底長啥樣?咋就叫餘容公主給瞧上了?我可聽說,餘容公主眼界高着呢!莫說與之婚配的驸馬人選遲遲選不出,便隻說長公主想選些俊朗的公子哥先給她解悶,她都一個沒瞧上,那這一位的身形相貌得多出挑?”
“誰說不是呢,還不得跟戲文裡那樣,貌似潘安啊?”
前一個婆子忽然又神神秘秘道:“哎,那你說,若與咱們府裡的這位相爺比呢……”
這位,可也是新京裡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啊!
後一個婆子連忙去捂對方嘴:“你不想活了?”
那婆子脖子一縮,好似一下想到什麼,再沒敢開口。
接着兩人便四下裡張望了一番後匆匆走開,又各自往其他地方去灑掃了。
不遠處,廊道柱子的陰影中,任韶這時不疾不徐走了出來。
他臉上神情一如既往淡漠,看不出什麼喜惡。
可他身後,跟着聽了半天的任周,卻早已是渾身被冷汗打透。
“剛剛的兩個,叫殁了吧。記着,先割去舌頭,再挖掉雙眼,要活着的時候。”
任韶平靜吩咐道,仿佛隻是在交待任周,叫處理掉兩隻蝼蟻。
任周神情一肅:“是!”
“另外,兩婆子家的兩房人,都送去雲北苦窯,就……全做到死吧。”
“是!”任周的聲音已經開始微微打顫。
任韶突然回頭,瞥他一眼:“至于你呢,治下無方,今兒午後到了任宅,自去領十個闆子,再扣三個月月銀。”
任周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謝主子寬恕!”
任韶将臉轉回去:“隻此一次。”說罷便不再理會,又徑直往前了。
其實,他不想寬恕,沒人犯了錯該被寬恕,但用得順手又忠心的下人不那麼好培養,也隻能将就。
走着走着,任韶腦海裡不禁又冒出剛剛兩個婆子的對話。
也就是說……餘容公主,竟叫那個虞國質子給挑起了興緻?
呵呵,有趣!
他臉上忽然現出個詭異的笑。
*
雖然鴻襄每旬隻來公主府兩日,可蘅芮也不能次次都叫他比武給自己看不是?
那樣公主府裡的侍衛每十天就要挨兩次打,身體也遭不住啊。
所以蘅芮就叫鴻襄每次來,都隻指點指點侍衛們身上功夫即可,權當他是公主府裡的侍衛教頭了。
若哪天自己來了興緻,又想看人比武了,她再叫他從最近練得好的侍衛中,尋一個出來與他比試。
不過,即便鴻襄隻做教頭的日子,蘅芮大多數時候也會來旁觀。
沒辦法,誰叫這人不光比武好看,連教人時,自己比劃動作也好看。
尤其有人與他做同樣動作時,對比簡直不要太明顯。
九月裡,又是一旬的頭兩日,蘅芮照例在陪母後用過早膳後出宮回了自己公主府。
她回去時,鴻襄早到了,并已開始領着府中侍衛在後院的校場裡練起了拳。
蘅芮坐到自己專設的觀武席,往校場中看去。
今天天氣很好,天際碧藍,遠處點綴着幾朵大團大團的白雲。
藍天下,校場邊有幾株漂亮的槐榆,清風吹過,樹上綠葉沙沙作響,景緻着實惬意。
隻可惜,就校場中那幾個侍衛,打得實在不養眼。
蘅芮便将目光全集中到了鴻襄身上。
嗯,還是他好看!
校場中,鴻襄剛剛就感受到了蘅芮的目光,他皺起眉,第四次朝正在練拳的十幾個侍衛看去,便怎麼看怎麼覺得,最後一排那三個打着赤縛的不順眼。
唉……雲國也實在太不注重男女大防了!
有男子打赤縛,身為女子,還一國公主,竟毫不知該避諱?
第五次望過去,他實在看不下去,就叫停了侍衛們。
“你,你,還有你,你們三個回侍衛房,将中衣都穿上再過來!”
那三個侍衛全一臉茫然,但近兩個月接觸下來,大家都對這位敵國質子态度有了巨大轉變,所以雖然不解,也還是聽話的去了。
蘅芮原本根本沒在意那幾個打赤縛的,被鴻襄這麼一點出,倒好奇探頭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