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鳳遊拉住的應如雪本來還擔心他問些自己不好回答的問題,沒想到鳳遊隻是沉默,心聲也聽不到什麼,就知道他此刻什麼都沒想。
在發呆?
俯身去看鳳遊表情,見他冰淺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眼裡卻是沒個焦距,幾縷烏發拂過紅唇,眼神空洞,莫名幾分失落模樣。
恰巧風起,吹得發絲亂揚,一根烏發黏在他的桃色唇瓣,卻是怎麼都不肯下來,下意識想幫他把頭發捋好,手伸出一半停在空中。
【她在瞞我什麼?】
纖指微動,眼裡情緒湧動,想了片刻,最終沒越過他肩膀,手慢慢收回,目光也從他身上收回,緩緩低下頭去,狹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猶豫。
心裡歎了一口氣,鳳遊有疑問也正常,自己也沒辦法向他解釋。
況且,她微微側過頭,星星點點的光點洩露進烏瞳,卻照不亮那雙眸子,也照不亮心,一顆心直直往下沉,之前不是已經決定好了,不把鳳遊扯進這件事了,既然這樣,鳳遊知道的越少越好。
與公孫立人和秦音都不要扯上關系,才是對他最好的保護。
她,師姐和師兄,已經卷在這個漩渦裡出不來了,但是鳳遊不一樣,本就與他們這些人這些事無關,隻有好好修煉,未免不能成為下一個飛升之人。
打定主意,勉強揚起一抹笑,也不跟鳳遊解釋疑惑,隻讓他好好休息。
看着應如雪忽而笑得客氣又疏離,鳳遊心裡不适,唇瓣輕啟,想說什麼,卻隻能看着她轉身去給自己倒水。
【我又惹她生氣了?】
應如雪聽着他疑惑的心聲,腳步一頓,很快又像無事人般,不動聲色,笑着幫他把水倒好放在床頭。
随後轉身斂了笑,目光清冷,毫不猶豫地離開。
看着轉身離開的倩影,鳳遊唇瓣輕啟,像是想要喚住她,可最終什麼都沒說。
忽而一陣心慌,像是有什麼東西就要離去,面色又白了一瞬,忍不住抓住胸口的衣物,緩解胸口的沉悶,可這次緩了好久卻也不見好。
隻覺得胸口越發沉悶,心底隐隐有個聲音在跟自己講些什麼。
他搖頭,試圖把那個聲音掩蓋,可那笑越發大聲,震得他頭痛欲裂,疼痛順着頭腦神經一直往下,順着靈脈,傳到身體各處,竟像是再次回到了被魔修将靈脈碎裂時刻。
那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就快要死了的時候,看着師姐抱着他哭的自己那時候在想什麼呢?
他想起來了,那個時候,模糊中看着師姐晶瑩的淚砸落在他眼下的時候,忽而升起巨大的恐慌,恐慌自己死後要去的世界就他一人,沒有人會為他流淚,也沒有人會拉住自己的手,更沒有人會抱住他,祈求他不要死。
可對哭得這麼傷心的師姐,自己想得卻是,卻是……
他不敢承認,不想承認,隻覺得胸口幾乎悶得窒息。
邪念簡直要撐破這具殘破的身軀,忍不住彎下腰,半蹲在地上,神色痛苦忍耐。
“哈哈哈!承認吧,你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
“師姐對你那麼好,而你臨死之際想得卻是把她一起殺死————”
“你說小師姐要是知道了自己最要好的師弟是這樣想,她還會對你那麼好麼?嗯?”
心裡那個聲音越發大,帶着惡意的嘲諷和引誘,把他心底最不為人知的邪惡心思赤裸裸,坦蕩蕩地說給他聽。
不會的,師姐不會離開他的。
那個聲音卻依然不肯放過他,把他心裡最深的恐懼一一挑破。
“可是,剛剛,她不就不想理你了麼~”
“你說,她是不是發現了你藏着的惡心心思?”
閉嘴!
“哈哈哈!”笑聲越發猖狂,“鳳遊,承認吧,你就是天生下賤的魔種,沒有人會喜歡你,更不會有人愛你。”
閉嘴!不要再說了!
他才不是魔,他是青雲山弟子,是堂堂正正的修士,不是,絕對不是。
“哦?不是麼?鳳遊,真的不是麼?”
這一聲質問像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心底邪念四起,可怕的想法順着心聲蔓延至眼底,可怖的血絲布滿眼角。
手心黑氣凝出,眼前一片血紅,什麼都看不清。
見狀,心底那個聲音越發刺激他,隐隐可聽出人性化的喜悅之意。
可下一刻,眼前忽而一黑,鳳遊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