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院
年輕男子清癯瘦削,穿着一襲竹青色長袍,手支着下巴坐在窗下。眼神淡漠如水,無喜無悲。
侍候的小侍上前一步,輕聲開口:“正夫,可要歇下?”
程遇青收回眸子,恰好一陣冷風吹來,他忍不住抵唇輕咳了幾聲。暖黃的燭光都掩不住他面上的蒼白。
小侍眼底劃過一抹心疼,卻又怕他看到趕緊垂下頭去。
要說他家正夫也是個可憐人,妻主不善,公公不喜,還有兩個側侍存在讓人鬧心。
自從那花氏進府之後,女君便沒來過春華院,整日和那花氏癡纏在一起,那調笑聲隔老遠都能傳進來。
小侍有些氣憤又有些慶幸。
這樣也好,反正女君來了也是對正夫非打即罵,他身子好不容易養好些,女君還是不來的好。
這想法剛剛升起。
院子裡突然傳來腳步聲,悅心院的常喜直接闖了進來。
看着程遇青直接說道:“正夫,女君身子不舒服,老爺讓您過去照顧女君。”
他頤指氣使,架子比程遇青這個主子擺的還足。顯然并不将程遇青放在眼裡。
程遇青沒什麼特别反應,嗓音淡淡:“妻主一向不喜我,不如還是讓花側侍去照顧吧。”
“老爺說了,正夫您必須過去。”
常喜語氣生硬。看樣子若程遇青不答應,他便要喚人将他“請”過去。
房間内的氣氛有些冷凝。
程遇青沉默片刻,起身邁步朝外走去。
“既是如此,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小侍立馬追了上去。
程遇青停了停腳步,“阿吉,你留下來守院子。”
“正夫…”阿吉小聲喚了一聲,有些擔心的看着他。
程遇青朝他微微一笑,轉身又繼續朝前走去。
阿吉知道,正夫這是怕他受到牽連,畢竟之前女君那次醉酒發瘋,不僅打了正夫,連他們這些下人都沒有放過。
春華院離尤扶桑住的青楓院最遠。
程遇青之前住的倚雲院倒是離的近,隻是花氏進府後,那院子便給了他。他這個正夫倒是住進了最荒僻的春華院中。
索性程遇青也不在意。
他看着已經近在眼前的院子,墨眉輕輕擰起。
不知道今晚又有什麼在等着他?
*
砰—砰—砰
尤扶桑躺在床上正思考事情,房門突然被敲響起來,打亂了她的思緒。
啧!
瞬間,心裡便不耐了起來。
出口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冰冷:“進來。”
房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尤扶桑以為又是方氏,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個素雅兒郎。
一襲竹青色長袍,黑發挽了個揪戴了一枚白玉簪。面容幹淨,眼眸清潤,身形挺拔清癯。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尤其在見識過花柳和方氏的濃妝豔抹後,更顯得他清麗脫俗。
尤扶桑輕挑了下眉,心底的煩躁倒是淡去。
她正想着此人是誰,突然,一大段記憶兇猛的湧了進來。
讓她剛好了幾分的心情,又沉了下來。
呵,有意思!
尤扶桑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意。
這世界竟然還是一本書,男主人公正是她眼前的清癯男子,程遇青。同樣也是她的正夫。
女主男主青梅竹馬,一個皇室太女,一個丞相獨子,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怎奈世事無常。義歧王造反帶領二十萬大軍殺進了皇宮,皇城一夜淪陷,殷皇與鳳君被殺,皇太女來不及和小竹馬道别,便倉促逃離出皇城。
前朝舊臣自是不被新皇接納,丞相以死明志,撞鐘而死。丞相府四分五裂,程遇青被奶公悄悄送出皇城,不料路上遇到劫匪,最後流落至花樓。
原主一眼驚心,不惜花一百兩将人娶回府中。
又因對方的抗拒,對其拳打腳踢,将人折磨的不成樣子。最後被趕來的女主一劍穿心,嘎了!
尤扶桑:……
她眼神變幻莫測。
所以,她現在變成原主,成了那個将來被一劍穿心的倒黴蛋?
呵,可太有意思了!
程遇青自進來後,便一直站在那裡。
本以為對方很快又開始找茬,卻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的反應。
他掀了掀眸子,總覺得床上這人哪裡有些不對勁。
從前,他從未覺得尤扶桑長的好。反而覺得她人模狗樣,令人厭煩至極。但今日不知為何,對方像是改頭換面了一般,眼神幽深讓人難以捉摸,周身氣勢更是不容人忽視,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尤其她眼角那顆淚痣…
程遇青有些疑惑,他以前怎從未發現過?
“妻主,可要喝水?”
他到底心性弱了些,忍不住出聲問道。
尤扶桑眼神望過來,死死的盯着他,像是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内裡。
她抿着唇瓣一言不發。
程遇青渾身一僵,心底莫名有些緊張。
明明對方面上沒什麼表情,卻比從前暴戾醉酒的時候,更讓他覺得有壓迫感,直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程遇青心裡咯噔了一聲,有些悲哀的想:這是又要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