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等到他的回應,忽就兩眼一黑,失去知覺。
醒來時,我已在馬車上晃了好一會兒了。
李采薇神色如常,坐在一旁,見我醒來,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随後她用一根手指輕微挑了下車簾,我望過去,發現已行至黑風崖山谷窪地。
“剛剛那個金梧人,真的就想把你甩在懸崖邊上。”
她身子湊過來,在我耳邊輕聲道,“虧得是我非要保你,否則你真得等死了。”
她還伸手戳了戳我的臉上那道傷,有些嫌棄和不忍,“你對你自己還真是狠得下心,身上就罷了,臉上也真敢……”
她的手冰涼劃在在我臉頰上,有些癢,我忍不住同她開玩笑:“多虧了你哥哥曾給過我一箭,否則我也下不去手。”
她聽罷,眉毛瞬時擰到一處,直起身子靠在角落,不再看我。
我渾身動彈不得,看來真是用力過猛,差點誤了大事。
車行得極緩,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李采薇突然掀開車簾喊道:“我有些乏了,我要下車!”
“郡主,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下個落腳點,你再忍忍吧。”是秋南的聲音。
“忍不了了!我要下車!”李采薇斜睨了我一眼,随即起身往前就往下跳,吓得車夫立馬勒馬。
我一時不察,身體直接撞到了車廂壁。
疼!
“郡主,我們已經耽擱好幾天了。”一男子駕馬而來,聲音洪亮卻不客氣。
李采薇清脆的聲音不落下風:“我隻是想下來透口氣,耽誤不了多久。”
“郡主,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人佩劍出鞘,尖利的聲音在夜晚尤其明顯。
不多時,李采薇就掀簾而入,她臉上帶着得逞的笑容。
“這下,我們一定能按時到達指定地點。”
她沖我狡黠一笑,随後應該意識到了什麼,窩回角落不再看我。
果真,車行快了許多。
我艱難地從座位上爬起來,從腰間摸出一個瓷瓶,吃了兩顆藥,随後從随身攜帶的包袱裡,翻出金絲軟甲扔給她。
她倒是脾氣差,直接又甩給了我。
利刃穿空,馬蹄聲亂。
一隻箭穿透車簾,貫入馬車,而後釘在了金梧人的喉嚨口。
鮮血濺進我眼裡,溫熱的,我竟不覺得惡心。
月光織成綢緞飄進來,我眯着眼睛望過去,山頭上站了數道人影。
人仰馬翻,刀槍劍戟碰撞得毫不含糊,劃破肌膚,鮮血迸發的聲音就顯得不那麼明顯。
不對。
時機不對,地點不對,人不對!
秋南爬了進來,忙抱住我,李采薇也直往我懷裡躲。
忽然馬車颠簸起來,我們隻敢蹲在地上,颠來倒去。
又有好幾隻箭貫入,秋南為了護我,左臂中了一箭,我胡亂給她包紮,倒了兩顆止痛藥塞進她嘴裡。
馬車駛離人群,那些可怖的打鬥聲随之越來越遠,可雜亂的馬蹄聲卻越來越近。
“周聞安!”我喊道。
“小姐!”他平穩的聲音總是能給我安心,“他們追上來了。”
“還有多遠?”
我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冷靜到自己都不相信。
“還有三裡……”
怕是來不及了。
我當即去脫李采薇的衣服,她愣怔有些反應不過來,随後拽住我的手腕:“你做什麼?”
“想活命就脫!”我語氣不善。
“死就死了!”她強勢地摁住自己的衣服,“我還要你替我死不成!”
“聽我的你死不了!”我無暇顧及她的脾氣,隻好先去脫我的外衣甩給她,“你兄長可在等着你。”
數道箭矢刷刷射了進來,馬車車廂破洞了好幾處,像是幽暗艙室裡透進的天光,更令人膽寒。
“計劃有變,我們隻能搏一搏了。”
我直接撕開她的外衣,胡亂套在身上,“我還備了一輛馬車,接下來的就靠你了。”
“周聞安,你帶着她們先逃!”
秋南聞聲整個人趴在我身上,試圖擋住我的腳步,我心一橫一手刀劈向她的後頸,旋即滾下了馬車。
山坡陡峭,碎石橫生,我抱着頭不知滾了多少圈才停下,渾身上下疼得就像是被活生生敲碎了筋骨,這下恐怕連止痛藥都派不上用場了。
這處山坡底上是一汪清泉,人迹罕至,雜草叢生,蟲鳴陣陣。湖面波光粼粼,螢火蟲幽暗的綠光飄忽不定,倒真像是古籍記載的人間幻境。
若不是此刻危在旦夕,着實是個心曠神怡的好地方。
我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剛走了兩步就栽在地上。
“還想逃?”
我不敢停下,手腳并用地往前爬。
一柄寒光劍橫在我的脖側,刀尖上淋漓的鮮血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