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想用這點子利益,直接斬斷他們二者之間的合作。
但既是诓騙,何來的大禮?
我根本沒有殺赫連敏怡。
我吃不準他的心思,現下更不是逞口舌的時候,我沉吟半刻才大膽去看太妃。
隻見她穩坐高台,絲毫沒有被激怒的猙獰可怖。
李采薇笑嗔道:“小王爺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認識?”
她的嗓音有種獨特的韻味,綿軟中稍帶一點甜膩,落進耳朵,恰到好處。
她手中握着一塊方形木牌。
寸長,紅木質地,黑色油墨封邊。
刻着「靈」字。
這樣的木牌,我手裡也有一塊。
是剛剛周聞安給我的,刻着「覺」字。
太妃也有一塊,刻着「生」字。
我要找的就是這塊木牌。
藏在藏書閣頂樓,太妃唯一的依仗,就是這塊刻着「生」字的木牌。
李采薇湖藍色的衣裙擦過我的衣袖,在空中旋成一朵盛開的蓮花,花開荼蘼隻有一瞬:“殿下,容我多問一句,你我之間的合作還作數嗎?”
燭台風動,接連熄了好幾盞。
屋外清風,圓月清晖,粼粼水光都試圖破開屋子裡的沉悶。
陡然心悸,就像是金魚咬鈎後的強力回彈,波及湖面泛起陣陣漣漪。
我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
太妃霍然站起身來,面目可憎,脖頸處暴跳的青筋清晰可見,胸口起伏連話都說不出口。
赫連喻恩袖中的暗器,散如流星,擦過我的臉側,将她的衣袖釘在桌案上。
我這時才發現,她寬大衣袖上是用銀絲線繡的狼圖騰。
刀劍出鞘,刺耳的摩擦和亂糟糟的腳步聲,齊齊沖撞進我的耳朵。
腳下的地面似乎也成了棉花絲緞,軟得我幾乎站不住。
我猛然回頭。
湖對岸原先漆黑一片的天際,此刻紅彤彤如流雲晚霞。
濕潤的晚風裹挾着強勢的焦糊氣味,宛如萬箭齊發,撲面而來。
我耳畔,似乎也能聽見樓閣坍塌的巨大聲響。
須臾,仿佛時間停滞,世間萬物靜止。
我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了。
他,解開了我們之間的同心蠱。
那他……
我讨厭這樣的意外,所有不被我掌控的事情,我都不喜歡。
“趙谖!”
一聲怒喝。
緊接着鬥篷被人踩在腳下,手臂被人猛地一扯,強烈的痛感将我從迷茫愣怔中拉了出來。
我身子一彎,迅速拔出後腰處的短刃,反手就抵住她的脖頸。
我沒有心思收力,再加上短刃鋒利,直接就劃破了她的脖頸。
她被我脅持,隻能步步後退。
眼前刀劍寒光,遠處火似驕陽,呼吸之間濃郁的花香氣味席卷,都讓我莫名有些暈眩。
我發狠一肘擊在腰腹,瞬時清明。
李采薇見狀忙上前幾步,我緊接着就把刀往太妃脖子上壓了壓。
她猛地停在原地,沒再動作。
這樣的場面,赫連喻恩似乎很樂意見到。
他斜挑着眉,無甚所謂地抖落袖子裡的蝴蝶刀,鎮定自若地捏在手裡把玩。
他并不意外。
無論是書閣失火,還是我的突然發難。
好像早就在他預料之内。
太妃絲毫不顧及橫在她脖頸處的短刃,幹脆地轉過腦袋,柳葉眉幾乎擰到一塊兒。
一閃而過的疑惑,接踵而來的不甘憤怒,複雜的情緒如水墨交融在她的眼眸。
我身子撞到博古架才敢停下,嘴唇貼在她耳際,強硬道:“拿給我。”
事到如今,她還想驅動蠱蟲來控制我,那東西果真不在藏書閣。
渾身止不住地發顫,短刃握在手中,此刻卻根本不敢用力。
“拿給我!”
倏爾間,所有的情緒都被瘋魔替代。
她終究還是拿捏住我了。
她若無其事地睨了我一眼,身子猛地往前倒去。
我下意識就想收刀,她早有預料般拽着我的手腕,不讓我躲。
渾身力氣都在抗衡。
她脖頸與刀刃之間的點滴摩擦,鮮血漸漸染紅了刀刃。
雙耳轟鳴,大腦一片空白。
我幾乎失去神智,另一隻手直接握住了刀刃。
我害怕。
我害怕她真就這麼死了。
我害怕,他,真就這麼死了。
“怕了?”
她的聲音柔和,乍一聽就像是溫情的撫慰。
“你們幾個在我這裡做戲,還真是自不量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