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澧朝前來和親的郡主,是金梧王新封的辰妃。”
他突然發力,一手擺脫桎梏環住我的後腰,另一隻手直接擡起我的下巴。
傷口傳來的痛意,讓我有些站不住,但我還是梗着脖子,不想和他靠近。
“你說的這些話,現在想反悔嗎?”
“閑興居的東家,過河拆橋,出爾反爾。”他并不惱怒,甚至還有些享受地微眯起眼睛,“如此這般,我可以不和你合作。”
赫連喻時,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
即便我一開始就知道,此刻也是真的覺得他卑鄙。
“論過河拆橋,出爾反爾,我和王上比起來,怕是難以望其項背。”我咬着牙恥笑道,他卻聽的快活,眸子裡的笑意愈發濃郁,“金梧王庭,難道真的由王上一人做主了嗎?”
“王上可别忘了,閑興居左右逢源,是因為從來沒有相信過你。”
他這樣的人,心思不定。
我若相信了他,就是我得了失心瘋。
不對,是就算我得了失心瘋,我也不會相信他。
“說來聽聽?”他親昵地更進一步,周身熱浪灼燒,一時分不清是何處來的。
我嫌惡地偏過臉,心急如焚卻不敢表露的太明顯。
周遭人影憧憧,我卻瞧不見我想見到的。
威脅的話對他來說,并沒有太多作用,略帶調戲的話也從他嘴裡說了出來,“是敏怡在你手裡,你要殺了她?”
“還是你想說,我的姑姑……”
他的手摩挲着我的臉頰,強勢地掰正我的臉,讓我面朝他,“趙谖,藏書閣上藏着的是,你一直想要的,祁序川通敵叛國的罪證。”
赫連喻時話說到最後,聲音逐漸沉穩。
他始終盯着我,試圖在我臉上看出震驚和惶恐。
我知道了,我本以為是謝晚沒有萬全的把握,才要支開我。
如今看來,是他根本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拿到罪證,沒有把握死裡逃生,甚至沒有把握辨識赫連喻時說的是不是真話。
我沒忍住笑出聲來:“王上想說什麼?”
“想說祁序川通敵叛國此事為真?還是想說王上早就知道我心中所想,把我當猴耍呢?”
“趙谖!”他的手捏得我有些疼,臉龐也更近一步,“你在他心裡根本不重要!他可以為了這些東西,輕易就放棄你。”
“哦?”我輕挑了一下眉,目光停留在他的眼尾,稍帶了些紅,也許是煙熏的緣故。
我也知道在對峙的時候,情緒波動是最緻命的,“難不成王上想說的是,王上為了我,可以放棄一切,就連今日的談判,也能妥協?”
他的對我惬意的模樣,有些許探究。
我察覺到他的視線遊移,最終落到我的唇邊。
我雙手緊緊捏着衣擺,克制着自己沒有動作。
他琥珀色的眼瞳零星落進幾絲憧憬和狡黠。
“喊我的名字。”
……
我忍不住反口相譏:“喊你的名字,你就能妥協?”
“試試,恩?”他的眉斜挑起來,聲音也軟和的不似平常,“不試試,怎麼知道?”
他的睫羽垂着,繃直的下颌線,喉結上下滾動。
他在期待。
我始終不明白,他在期待什麼?
期待我喜歡他?期待我真的選擇留在他身邊?
他在用服軟,換我的妥協。
“我不喜歡你。”
我對上他的眼,每一個字都說的字正腔圓。
“從一開始,你我之間,就走不到這一步。”
後腰處他的力道驟然加劇,他的身子緊緊貼住我的。
可他和風細雨的表情,好像我現在說的話,他沒聽懂。
“今夜才過去一半,王上真的打算,在此和我繼續糾纏下去嗎?”
我歎了一口氣,索性把話說完,“王上要真想反悔,我也無話可說。”
“可閑興居,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江湖組織,紮根金梧,至多也就半年的時間。王上當真認為,僅憑一個江湖組織,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嗎?”
我背後,是澧朝的勢力。
他眼眸閃爍,避開了我的視線。
“王上要真正的王權,要擺脫各方勢力的掣肘,要重振金梧昔日輝煌。王上演了将近三年的戲,事到如今,真的要親手毀了嗎?”
月氏霖剛除,朝中黨羽尚未清算,在根基不穩的情況下,還要争得頭破血流嗎?
不會,就算他想任性而為,也不會。
“高家知曉王上此舉嗎?”
“王上想讓他們知曉,自己挑選輔佐的主君,是這樣的人嗎?”
我拂開了他捏住我下颌的手。
他沒有反抗,最終無力地垂在身側。
他環在我後腰的手也漸漸松動,卻始終沒放下。
我垂着腦袋,把他的那隻手也摁了下去。
我離開了他的懷抱。
“赫連喻時,我們都該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喉嚨幹澀,嘶啞的嗓音,有些疼,有些癢。
如幹渴的旅人在等待沙漠突降甘霖。
我也在等。
他的手又到眼前,應是替我撥正纏繞在發間的流蘇钗,很快他就又收回了手:“我,等你。”
我下意識就想搖頭,身後腳步聲由遠及近,戛然而止。
四周的風呼嘯而過,我突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