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覆上我的後背,溫潤的吐息打在耳側。
“阿滿。”
“是我錯了。”
他的讨好,總是能讓我潰不成軍。
我在他面前,理智總是不能占據上風。
我愈加希望他把我放在首位,不止我的性命,不止我的情緒,是我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我都希望,能在他心裡占上風。
可我也明明知道,這是不應該,這是不可能。
蟄伏十數載,區區為了一個我,就能放棄所有嗎?
但我還是想知道,他可以嗎?
“我從沒想過丢下你。”他手撫摸過我的發頂,最終停在我的頸後,“是我錯了。”
“還疼嗎?”
我的額頭抵在他的心口,不想開口說話,隻好努力點了幾下頭。
他的懷抱溫暖,是我喜歡的溫度,是我喜歡的姿勢。
“今夜,就快要過去了。”
聲音輕柔,如釋重負。
我猛吸了下鼻子,環在他腰間的手又抱緊了些。
緊接着他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寵溺的,驕傲的,愉悅的。
他騰出一隻手來握住我的,和我十指相扣,“王上,現在該是談合作的時候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們現在的處境,臉頰頓時像是星火燎原,熱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支吾着想要擡頭,可他的另一隻手,摁住我的後頸。
他不想讓我開口說話。
“皇長子殿下好大的本事,真不怕孤反悔,取了你的性命?”
赫連喻時的聲音離的遠了,情緒聽起來沒什麼起伏。
或許是近幾個月的相處,我知道他總是喜歡說些重話,但實際上他也隻會說些重話。
就算他明知道最後總會低頭,但他還是喜歡嘴上不饒人。
謝晚的頭微微偏側,下颌擦過我的發頂。
我也索性偏過腦袋,耳朵貼在他的心口,聽他的心跳。
“怕嗎?”胸腔裡震顫共鳴的笑意,“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更何況,我福星高照,要怕什麼?”
他還有心思來捏着我的指骨。
我想抽回手,他卻握得更緊,然後放開了覆在我的後頸的手。
我适時擡起頭,與他并肩。
“王上,别讓高将軍等太久了。”我臉上的紅暈約莫還沒消退,風拂過,好像涼了一些,“今夜,就快要過去了。”
——
院中重兵把持,寂靜的夜晚,火把燃燒,爆裂開來的聲音不時響起。
庭前高挂的琉璃燈盞下,地面上一大灘血迹還未幹透。
我站在屋外,就看着那灘血迹發呆。
李采薇從院外跨步而來,她走到我身邊:“長公主失血昏迷,我已找人替她醫治,你不用擔心。”
她接着把那柄短刃遞給我。
我握在手裡,刀柄上镌刻的兔子圖案栩栩如生。
也不知兄長如今處境幾何?
周楚人好不好對付?
“你不進去聽聽嗎?”李采薇往屋子裡看了眼,開口問道,“你忙活了這麼久,不想知曉結果嗎?”
“結果是什麼,難道還不清楚嗎?”我把短刃塞回腰間,背靠着圓柱,笑看着她。
她也笑着,眼睛彎彎,比月牙更好看:“我從沒想過,你我之間還能有現在這樣的時刻。”
天邊泛起魚肚白,等待第一抹晨曦懸挂。
靜待天明。
院門大開,由遠及近,逆光走過來一女子。
長發高束,全身上下沒有多餘的裝飾,很像祈望慣常的打扮。
“斛律将軍呢?”我懶散地問。
“趙姑娘好籌謀。”斛律瑤珠火紅的衣袍在我面前站定,“連我父親都被你收入麾下。”
“不敢不敢,分明是斛律将軍高瞻遠矚,顧念舊情,我才鑽了空子。”我笑意盈盈,話也沒說破。
斛律瑤珠雖生了一張溫柔可欺的臉,但今日打扮,更像是馬背上的常勝将軍。
“我父親的事情,我會向王上言明。”她停頓了一會兒,坦然道,“我也謝謝趙姑娘。”
說罷,她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沒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被人如此對待,立刻從柱子上彈了起來。
她卻不待我回應,轉身就走。
我當然知道,她在謝我什麼。
斛律颉平的兵權分散後,人清閑了,就總是會給自己找點事兒做。
特别是當他覺得自己在經商上,簡直是天賦異禀,那更是欲罷不能。
我在帝京城的時候,幾味特别的香料和工藝新奇的金器玉石,在澧朝風靡甚久。
本以為是一陣風,不多時就會消散。
可随後更多新奇玩意兒,甚至是獨特的、難以保存的吃食也在帝京城流行開來。
宋淑芸窺見商機,卻總是搭不上線,每每撲個空,卻越挫越勇。
但長久以往,費心費力,還不賺錢,這股氣就散了。
閑興居紮根金梧後,要摸清楚幾大家族之間的聯系,順藤摸瓜,就摸到了斛律颉平這兒。
我初次是以赫連舒雅的名義和他通信。
他的回信,簡直天真到我久久沒回過神兒。
整整十數張的回信。
信裡把他這十數年的過往,幾乎寫了個遍。
最後幾張甚至是字迹斑駁,我摸着信,都能想象出他寫時涕泗橫流的模樣。
我根本不敢回信。
然後他就以三天一封信的速度,給我來信。
所以要是書寫他的生平,恐怕我就能來寫。
這般純情的人,要不不能騙,要不就騙的徹底些。
我當然選擇了後者。
所以,在他心裡,閑興居的背後是赫連舒雅。
我幫他拓展生意,利潤我要求三七分。
他是要求四六,他四我六,我義正嚴辭地拒絕了。
他更是感動地寫了十數張的回信。
他也同時答應我,我要是想扳倒月氏,他絕對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李采薇揶揄地望着我。
“能賺錢的事,閑興居可要分一杯羹,否則宋淑芸決計饒不了我。”
我想到她賺到第一筆銀錢,整個人恨不得抱着銀錠子睡覺的樣子,還真是有些想她,“她啊,就是掉進錢縫裡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