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學規矩的那天,知霜照例買了糖揣着。這次學習伺候吹涼湯羹,用滴了紅色顔料的開水代替湯羹。吹口要輕,不能将水吹出碗去,紅色水面上也不能顯現出唾沫星;要吹的快,看誰的碗面上熱氣散的快,蒙姑姑全程監督,桌上點着燃香計時。
這工作的難度不大,可以沒交集的獨立完成,相互不打攪,幾個人依次做完,蒙姑姑挨個指點了需注意之處。最後一次,蒙姑姑重新點了根香,要大家站成一圈同時開始,意思是檢查下效果,做完了就結束。
佳蘭和佳茗最先做完,将手裡的碗放在身後的桌上,轉身探究各自碗裡的紅色,怎麼深淺不一。知霜和佳歡随後完成,将碗放下。佳喜餘光見旁邊人都放下碗,一着急,重重吹一口,水被吹出碗去,眼見要吹到對面的佳歡裙子上,佳歡往旁邊一躲,碰到正背對大家的佳蘭、佳茗,她倆不防頭被撞,身體往前沖之下,桌子“啪”的一聲倒下,上面放的碗“噼裡啪啦”全掉地上。
結果,五個人當晚仍然受罰,沒有晚飯附加罰站,知霜的糖再次發揮作用。
幾個人中,佳歡、佳喜是三等,佳蘭、佳茗還沒當差,這四個是正經需要培訓人員,都住在蒙姑姑邊上,動靜大一點,衆人不在意。知霜住在主院的後罩房,這兩次去蒙姑姑那,回去的時間明顯很晚。同屋的石楠很細心,見她沒去吃晚飯,就在廚房拿幾個芸豆卷之類的點心。
紅杏也覺察到知霜的晚歸,皺眉想了想,和蒙姑姑說:“馬上就是年下,咱院裡各處要打掃,太太(生産)的日子也近了,要開庫房擡圍屏,布置好的産房天天要灑掃着,不知那幾個‘佳’的丫頭,能不能上手?”
“年節裡事情多,正是用她們的時候,做些粗活不妨事,讓她們上午去灑掃,下午再來我這裡,再過個二十來天,就學的差不多了。”
紅杏接着說:“鋪子莊子的賬,往日都是知霜幫着紅霞一起算的,這兩天就會交過來,恐怕紅霞一個人忙不過來,知霜那丫頭學的如何,還用來嗎?”
蒙姑姑面色一沉,又平靜地說:“她是二等的,論理不用和這幾個一起,隻是我觀其言談舉止,她的骨子裡透着張狂不羁,又問過她的來曆,她家隻有她一個,養的有些嬌,當差以前沒受過調教的,難怪總覺得,她行為散漫不恭敬,好像對誰都沒個敬畏。”
紅杏笑道:“蒙姑姑觀察的仔細,她的規矩是差一點,本來還要多教一些,皆因為太太說,咱院裡的幾個已被我管的的太拘謹,正巧來了個天真爛漫的,她學廚藝、算賬,不怎麼在人前伺候,大面上規矩不錯就行了,可别又被我帶着成個闆闆正正的性子來,不過,她的規矩,現在比剛進府時好多了!”
蒙姑姑聽了,停頓了一瞬,說道:“太太說的總不會錯,太太眼光真好,知霜是個聰明丫頭,稍微指點下,就能上手,既然是個得力的,她就不用來我這裡了。”蒙姑姑微微撇了下嘴,又用帕子擦擦嘴角,說道:“我再多說一句,那丫頭是勤勉人沒錯,隻規矩上還要時時提點的好,不然有個什麼錯處,豈不會連累了你!”
紅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到主院給趙氏回話,回禀了讓知霜停止受訓的事。趙氏點點頭,說:“嗯,你這次處理的很好,她是有點活潑,稍作懲戒即可,跳脫的性子壓制太過,都變得一闆一眼的,這院裡太沉悶了也無趣,再則,她畢竟是二等,混在小丫鬟裡接受調教,看着也不好。不過,蒙姑姑辛苦了這些天,将庫房裡的錦緞拿幾匹送過去,過幾天除夕時,讓餘嬷嬷她們一起聚聚,拿一壇梨花白給她們助助興!”
知霜得知了這個好消息,高興地抱着紅杏的肩頭笑了,對着實際年齡比她小的紅杏,不由自主地叫她好姐姐。知霜不去想讓自己去受教的是誰,隻知道再去蒙姑姑那裡幾次,非得崩潰了!
紅杏囑咐她說:“蒙姑姑規矩教的好,是連老太太都認可的,對你,她其實還很擔心,認為你内裡是個散漫稀松的,我說紅霞那需你幫忙,再則你大面上的規矩還不錯,她才松口讓你不用去了,你以後可不要魯莽,否則,再犯這樣的錯,連我也要擔幾分幹系呢!”
知霜忙點頭應着是,心裡清楚,憑蒙姑姑的犀利,一定看出她的奴性少,唉,既然控制不好自己的眼神,以後還是多低頭,少正視。
紅霞和知霜打着算盤核對賬簿,核對完一本放在一旁,再拿一本繼續核對。堆起的一摞賬本慢慢減少,紅霞擡頭對知霜說:“休息一下吧,咱們兩個人做,核對起來快多了。”
知霜站起來,倒了杯茶遞給她,又倒了一杯自己喝,忍不住問紅霞:“姐姐,你們以前學規矩,是不是很辛苦?教規矩的姑姑兇不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