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星遙死而複生後,府中人皆視她如鬼魅,加之見過她剛醒來說胡話的人都被發賣了,新來的下人們聽了添油加醋的傳言後更是害怕,故而很少有人敢來她的院子。
靈鄉因着年紀小,在别處當差時,總被那些年長的下人欺負,無人願意來江星遙的院子,靈鄉便被打發來她院中伺候。後來她每每想起此事都覺得暗爽,真是撿了個大便宜,若非如此,她怎能日日吃上主子做的飯。
江星遙很會做飯,有多喜歡倒也談不上,隻是從前肖毅總是說女人要會做飯,才能留住男人的胃,于是江星遙慢慢學會了很多菜式。江星遙醒來後,從未有人喊她一起用膳,她也不惱,能自己動手做飯更好。
江青月和宋洺大婚已有月餘,江星遙算着來到這裡也已經大半年了。這期間她并沒有去給父親和主母請過安,并非她不識禮數,隻是她被視為不祥之人,無人願意見她,也就免了她的請安。
江星遙也曾去看過自己的生母陳氏。陳氏舞姬出身,即便已是生過兩子的婦人,卻依舊模樣姣好,臉蛋身段都宛如少女。當年在京城陳氏時出了名的美貌,不然也不會把江琮盛迷倒,但以色侍人豈能長久。陳氏不喜讀書,字畫上也無甚造詣,同江琮盛這個文臣實難說到一處,短暫的歡愉過後,江琮盛也漸漸覺得她索然無味。
江星遙本想替原主盡些孝心,但陳氏對她卻一直淡淡的,冷漠又疏離。想來她不曾撫養過江星遙,又因江星遙為了與宋洺在一起,要死要活鬧得滿城皆知,險些耽誤了兒子的前程,心下對她頗為不滿。
江星遙去了幾次,見對方興緻不高,便不再去了。是了,天下并非所有的父母都深愛自己的子女,何況陳氏不算得寵,一心依仗着兒子給自己掙個好日子,至于女兒,單是給兒子的仕途添亂這一條,就已是不能原諒了。
江星遙理解這個時代的婦人,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況依照心理年齡,她與陳氏相差并不多,也無甚可難過的。
平日裡江星遙很少出門,卻會讓靈鄉時常到外面轉轉。大部分時間她都躲在藏書閣内,或是在院中侍弄花草,擺弄些小玩意。
這個世界打發時間的事情還是少了些,她為此還專門學了刺繡和打絡珠,許是有原主的肌肉記憶,她學起來倒也不費力。令她意外的是,靈鄉的手異常靈巧,什麼時興的繡樣,她隻看一看便能繡出。
閑來無事時,靈鄉與江星遙講了自己的故事。在靈鄉很小的時候,家裡條件不錯,娘親是蘇州城裡有名的繡娘,繡品時常能賣個好價錢。可是親爹卻是不争氣的,那些年他讀書沒長進,科舉屢試不中,心中煩悶竟學人染上了賭瘾。每每她娘親的繡品賣得了銀錢,就會被她爹搶去賭,娘親不給,她爹便對娘親和她拳打腳踢。後來家裡被她爹輸的家徒四壁,趁娘親外出不在,她爹将她賣給了人牙子。
靈鄉的繡工,都是跟她娘親習得的。算是有天賦吧,有時江星遙會将腦子裡構想出的樣子畫出來,靈鄉倒也能做得個七八分像。賣了這些繡品,她二人便可換些銀錢傍身。她們還嘗試做了些手提包,是這個世界沒有過的式樣,倒也好賣,隻是她二人能力有限,并不完全能滿足市面上的需求,故而通常隻是靈鄉去販賣成衣的鋪子裡記下客人需要的數量,回來她二人做好後,再拿去售賣。
靈鄉隻道是江星遙無聊的消遣,可江星遙卻是在認真嘗試着每一件事情。她不能永遠待在江府内,要不得多久江琮盛就會給她定親。經過之前搶親的那場鬧劇,她的名聲已然壞了,嫁去正經人家做正頭娘子的可能微乎其微,哪有什麼好人家會真心實意要娶她呢。
況她本就不想嫁人,她知曉無論何時,女子手中有銀錢才能活的有底氣,現下給自己謀條生路是正經,多做嘗試來盤活收入,他日江星遙的選擇會更多些。
靠着靈鄉的繡品,和她們做的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江星遙和靈鄉攢下了些銀子。期間江星遙硬着頭皮去求主母開恩,允她出去逛逛,她需要去外面考察,才好回來謀劃下一步的路。不出所料,主母拒絕了她的請求,主母嘴上說着未出閣女子不可外閑逛,好好在家待着,免得出去受風。言外之意不過讓她别去丢人現眼。
求主母無門,江星遙想了想,去敲了江熠的門。除了那次江青月回門,她沒再見過江熠,她不确定江熠是否能幫她,但她别無他法。
江熠聽了她的話,微微皺眉道:“你确定隻是想逛逛?”
江星遙答,“是了,隻想出門透透氣。”
“好,明日一早你同我一道走,隻在鬧市街區轉轉,不可走遠,午後在紅樓的茶樓等我。”江熠答應她了。
次日一早,江熠的馬車将她們放在了鬧市街區便走了。江星遙和靈鄉四處閑逛,查看着京中的時興玩意兒和已有的成衣鋪子、胭脂水粉鋪子及首飾鋪子。每到一處江星遙都細細查看,做好記錄,靈鄉則與人攀談,側面打聽着這些東西的銷售市場如何。
一直到晌午,她二人的肚子餓得有些受不了了,才找了一間看起來清幽雅緻的酒樓吃飯。
江星遙選了雅間,為的就是避開旁人。她坐在桌前,細細研究着自己做的記錄,并未察覺隔間的人已經走了過來。不多時,江星遙發現身旁似是另有他人,擡起頭便對上了宋洺那雙星河璀璨的眼眸。她愣了愣,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靈鄉倒是機靈,見宋洺來了,趕緊起身說要去點菜,然後出去守在了門口。
屋内隻剩下宋洺和江星遙兩個人。沉默了許久,宋洺開口說道,“你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