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幸仔一驚,她猛地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爸……你知道王大爺今年快60歲了嗎?而且……而且他還是個病秧子……”
男人輕嗤一笑,“病秧子又怎麼了,女娃子生來就是傳宗接代的,難道你要我養你一輩子不成?”
父親臉色徒然變得鐵青,“我恨就恨你不是一個男娃!也怪你娘不争氣,生下你就算了,還一命歸了天。”
幸仔咬着唇,垂眸不說話。
“這18年我辛苦辛苦把你拉扯大,給你找了一個富貴人家,也算是對得起你們娘倆兒!”
父親的眼神中帶着狠戾,幸仔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緊抿着嘴角,低聲道:“如果媽媽沒有因我而死,如果我是個男娃,我的不幸是不是就可以變成幸福……”
他不耐煩的揮揮手,“行了行了,這件事你就别管了,好好養身體,後天王家大擺筵席,你嫁過去就行了。”
父親的聲音很平淡,但是卻讓幸仔感覺到無比壓抑。
“嗯。”她低低的應了一聲。
“将将~”承桑彥楊從身後拿出一個精美的禮盒,“姐,生日快樂!”
“你小子。”她接過他手中的盒子,打開後露出一支名貴的手表,“又騙爸媽零花錢了吧,這支表可不便宜。”
承桑彥檸将手表戴上,在他面前晃了晃,“還挺适合我的。”
“爸媽一聽是給你買生日禮物,還覺得我送得小氣,畢竟是姐姐的成人禮,等回去後再補給你一個surprise!”
承桑彥檸點頭:“嗯,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番咯。”
“對了。”他繞到她的身後,推桑着她往前走,“我還準備了一個驚喜。”
她頓住腳步回頭看他,“什麼?”
彥楊神秘地勾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個‘噓’聲,“保密。”
學校中央忽然亮起了燈光,承桑彥檸疑惑的擡眼望去,隻見一道道彩帶随風飄揚而落,所有的聚光點全部聚集在了那架鋼琴上。
“也不能算是驚喜,其實是大山裡的孩子想聽聽音樂,我擅作主張就弄了一架鋼琴過來。”
說話間,承桑彥檸已經走到了鋼琴邊上,伸出手指輕撫了一把。
“我喜歡音樂,如果能為山裡的孩子彈上一曲,我很樂意。”
婉轉的音樂響徹在空蕩蕩的山野上,悠揚悅耳的音符從她纖細的指尖流瀉而出,在寂靜的空氣中飄散開來。
有不少孩子圍了過來,站在離她不遠處的地方靜靜聆聽着,目光裡滿是憧憬之色。
或許,這是他們第一次聽見這個世界的聲音。
幸仔站在山坡上,眺望着不遠處亮燈的地方,眼神空洞無焦距,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當中。
“或許,我真的不愛這個世界,當然,世界也見不得多愛我。”
說完,她自嘲的笑了起來。
原來人與人生來就是不同的,從這一刻,她才明白,承桑彥檸擁有的,不止是财富,還有愛。
幸仔擡起頭,看向遠處的天空,那些星辰仿佛就在眼前,她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它們,卻又不敢動作太大。
承桑彥檸的演奏還在繼續,一段音符結束,又一段音符接踵而至。
她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清秀的臉龐上綻放着燦爛的笑容,仿若冬日裡的雪蓮,美麗、高貴。
幸仔沒有繼續聽下去,而是悄無聲息的退回到山坳中。
“怎麼樣,打聽到承桑家小姐的下落了嗎?”
穿着黑色夾克的男人懶洋洋地靠在樹幹上,他看着手裡的名單,嘴裡還叼了根煙,一臉痞氣地問道。
“就在前面不遠的中心小學,聽說随行的隻有她那個傻弟弟,沒有什麼特别厲害的保镖。”
“弄到了她的器官,可價值連城,這可比殺人放火強多了。”男人說完便掐滅了手中的煙頭,站起身來朝着中心小學走去。
“沈哥,等等我。”
後面跟上來一個身姿提拔的少年,他穿着黑色衛衣,眼睛圓潤而明亮,仿佛含着一層光,笑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氣。
“你去哪兒了?小野。”沈确伸手在少年的腦袋上揉了揉。
“喏。”他捧着手上的野果子,一臉興奮地往前遞,“這山裡都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飽腹,我隻好去找一些野果子了。”
“還有,我抓到了兩隻野兔子!”
沈确笑了起來,拿過果子狠狠咬了一口,“不錯嘛,今晚終于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嗯。”
“早點完成任務,早點回家,這大山裡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男人說完便邁步向前走去。
這天村裡難得的熱鬧,鑼鼓鞭炮震天響。
無論老少都紛紛過來觀禮,但更多的卻是看戲,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眼中滿滿的都是譏諷之色。
“你這頭卷發怎麼拉都拉不直,可真是個麻煩禍!”父親埋怨道。
“你就知足吧,你家女娃娃就算是個滿臉雀斑的卷毛,也一樣能換個好價錢不是嗎。”大姐在一旁冷嘲熱諷,說話刻薄。
話音未落,幾個趴在窗台上的婦人争先恐後地嚷道:“這位是新娘子嗎?哎喲,長得可真俊呐!”
“那王大爺可真是享福呦,一把年紀了還能娶個黃花大閨女!”
“那王大爺可是咱們山裡最有錢的呢!”
衆人附和,更加笑得肆無忌憚了。
村民們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指指點點,眼神裡滿滿的都是鄙夷和譏諷。
幸仔看在眼裡,氣在心口,卻隻能忍着。
她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終還是放開了,隻是眼底閃爍着一絲不甘的光芒。
真的要認命嗎?
幸仔的腦海裡突然閃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我從這個世界消失,是不是就可以遠離痛苦,讓幸福永恒?
想到這裡,她的眸中徒然射出堅定而又決絕的目光。
“幸仔,該走了。”父親冰冷的聲音将她喚回現實中。
她站起身來,一步一挪,腳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推開門,陽光透過舊木闆灑落一屋,照耀在她鮮紅的嫁衣上,顯得格外刺眼,她微愣住了。
腳步越發輕快起來,她穿過泥濘的濕草地,穿過喧嘩的人群,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向前跑去。
“新娘子跑了!”
“快攔住她啊!”
一時間,所有人驚慌失措起來,一窩蜂似的追了過去,幸仔沒有理會,反倒是跑得越發快了。
風吹動她頭頂的花環,在空中劃出美妙的弧線,她的裙擺飛揚起來,長長的紅色嫁紗拖到腳踝處,像極了天邊綻放的雲彩。
幸仔索性沒了生的念想,如果老天爺真心叫她絕望,她自知蠢笨,逃不過便也認了。
風吹着她通紅的雙眼,幸仔釋然一笑,為即将帶來的結局而喜悅。
幸福……就要來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