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朝考,遴選庶吉士進士選官。除了一鼎三甲外,今科三百零二名新進士六個一排地入太和殿考試。
朝考依舊是作策論文章,跟殿試一樣,得作一天,考試也是在太和殿廣場。
不過朝考是翰林院的事,皇阿瑪坐金銮殿上,看禮贊唱名發好試卷,即領了我們這群兒子來甯壽宮承歡。
大選指婚之後必然是成婚。連日來宮裡喜事連連。甯壽宮裡聚滿了來謝恩請安的新媳婦。
看到皇阿瑪領了我們這群兒子進來,小媳婦們紛紛閃避,讓出空來給皇阿瑪和我等兄弟請安。
等皇太後賜座後小媳婦們又上前來給皇阿瑪、太子請安,我和其他兄弟坐陪。
所有的小媳婦跟宮妃一般都抹了滿臉的胭脂水粉,不論高矮胖瘦,單看面貌,打眼還真分不出誰是誰。
時琴雅領着玉婷、秀英跟着母妃在皇太後跟前立規矩。
胤禟飛快地掃了琴雅她們一眼,轉過了頭。
我不确定胤禟是否在尋绮羅。我隻知道為了所有人好,绮羅少露面就對了。
當着滿堂的新媳婦,皇阿瑪興奮告訴:“皇額娘,接下來宮裡還有好幾樁喜事。”
“三月二十日十阿哥娶側福晉;二十六日十二阿哥娶側福晉;四月初六十三阿哥娶側福晉;四月十二日十四阿哥娶側福晉;二十日九阿哥娶嫡福晉。”
“好,好,好!”皇太後聽得連連點頭,高興道:“這才是咱們天家興旺之兆!”
“今兒十五,再有五天,十阿哥就娶親了,宜妃,”皇太後掐指一算後問:“房屋都鋪成好了吧?”
“皇太後放心,”宜妃趕緊告訴:“内務府都準備齊全了。等到了日子,十阿哥連同绮雲一準來給皇太後、皇上磕頭。”
绮雲作為皇子側室福晉,由禮部冊封,不似嫡福晉由皇阿瑪冊封。婚禮次日原沒有給皇太後、皇阿瑪磕頭的“朝見禮”。
怎麼,我訝異:幾日未見,宜妃又借機擡舉起绮雲來了?她不擔心擡舉太過削了親兒媳婦的體面?
皇太後竟然點頭應承了,而皇阿瑪似乎也不反對…
甯壽宮散宮出來,進永和宮給母妃請安。
叫起賜座後,母妃笑道:“胤禛,琴雅,胤祥和胤祯的好日子都定了。你兩個作為兄嫂得幫着張羅張羅。”
我和琴雅趕緊答應:“嗻!”
心裡則尋思母妃想要個什麼張羅?
皇子娶福晉,不論嫡側,内務府都有統一規程。我作為兄弟,曆來都隻要到場恭賀,再送份賀禮。今兒母妃這麼講,自然是喻指規程之外了。
……
“四哥,”胤祥悄悄告訴我:“三日前,十哥往郭絡羅府下聘回來後,内務府送了婚禮當日酒席的安排來。”
“本來咱們皇子娶側福晉不比娶嫡福晉,就隻宴請兄弟姊妹、舅家和側福晉娘家有職親屬,酒席就擺在阿哥所,一般擺個十桌八桌就差不多了。”
“十哥外家鈕祜祿氏原是大姓,子孫入朝為官的有好幾十個,連上他們的媳婦,隻這一家子就要十好幾桌。再郭絡羅家的親戚也不少,比如八嫂的舅舅姨媽表兄弟表姊妹啥的,就能擺好幾桌,加上他家太太、奶奶們的娘家人,總之内務府算下來,得擺三十二桌。這許多席阿哥所擺不下,皇阿瑪就谕旨内務府照嫡福晉的例擺在箭亭。”
所以宜妃又抖起來了,母妃看着眼熱,想替胤祯一般張羅。我大概明白了母妃的意思,着實無語。
單論兄弟姊妹,母妃原跟宜妃大差不差:都是一個兄弟和一個姊妹。現在親戚差别大的原因主要在于明尚年輕時特别英俊,為皇阿瑪指為宗室額驸,娶了有一大堆兄弟姐妹的宗室女,生了绮仁、绮義、绮霞三個嫡子女,除绮霞嫁胤禩外兩個兒媳婦又都指了大姓女。
對比母妃的兄弟博啟,至今隻一個五品的護軍佐領,媳婦出身平常,養的兩個兒子也沒娶到高門貴女。
一衆親戚有官職的,滿打滿算坐不滿一桌。
舒舒覺羅家好些,但也沒好到哪兒去,有個兩桌三桌也差不多了。
總共就這一點子人,加上我兄弟福晉,阿哥所絕對能坐下。
“這人是能張羅來的嗎?”我忍不住跟胤祥抱怨。
胤祥輕笑:“四哥,您怎麼忘了佟家,佟半朝?”
我……
我終于明白了母妃的意思,愈加沒詞。
佟國維為人謹慎,跟我來往都隻安排一個隆科多,我可往哪兒去請佟氏一族來吃胤祯娶側福晉的喜酒?
虧母妃想得出。
見我沉默不說話,胤祥安慰我道:“四哥,您忘了,我母孝在身。娶側福晉是為内政有人操持。這酒席就沒有大肆操辦的理。再十二哥也是個省事的。十二哥和我成親在前,如此等到十四弟成親,想必母妃也不好抱怨什麼。”
一時之間,我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就隻能默認了胤祥的主意,歎息道:“也隻能如此了。”
心裡則恍然明白當初皇阿瑪指绮羅為我的庶福晉的緣由——我已開府,若是娶側福晉,門下都将登門賀喜,如此一番熱鬧勢必壓過我還未開府的一衆兄弟去。
绮羅一個庶女,皇阿瑪無可能給她這麼大的排場體面。
由此绮羅指給我,就隻能是庶福晉。
……
三月十六我長女純慧七歲生辰。一早懋華領了純慧來上房請安,我拿一套内造的喜鵲登梅黃楊木梳給純慧:“往後留了頭就是大姑娘了。都說黃楊木梳養發,這套梳子給你梳頭。”
“女兒謝阿瑪賞!”
純慧乖巧地給我磕了一個頭,方雙手來接梳匣。匣子有點沉,純慧人小力不支,奶娘趕忙從旁扶住。
轉過臉,我告訴琴雅:“琴雅,純慧大了,比照同歲的阿哥都進了上書房。往後與她的分例,每日添兩盤牛羊肉、一條魚、半隻雞、半隻鴨。”
绮羅的經曆點醒了我,養孩子不是隻給身份和月例就萬事大吉——比如明尚,至今連绮羅的真實面貌都沒見過。他自謂光耀門楣的庶子绮禮幫绮羅隐藏面貌多年,跟他也壓根不是一條心。
我不想重蹈明尚覆轍,家常得給純慧些關愛。
聞聲懋華的臉上露出喜意,琴雅卻是明顯怔愣了一下,方才答應:“嗻!”
懋華臉上的喜氣消散,純慧在奶娘的提點下磕頭:“女兒謝阿瑪、福晉恩典!”
琴雅也拿一個匣子給純慧:“大格格,這匣子宮花拿去戴吧!”
純慧一樣磕頭:“女兒謝福晉賞。”
玉婷跟着拿一個匣子:“大格格,這幾樣戒指耳環拿去玩吧!”
純慧蹲身行禮:“純慧謝李額娘賞!”
秀英送一個托盤:“大格格,這兩個荷包,您留着賞人。”
純慧繼續行禮:“純慧謝耿額娘賞!”
懋華、海棠、甯芳、靜初也有荷包、繡件等針線不提。
“爺,”琴雅忽然問我:“绮妹妹才剛進府,不知府裡規矩,多半也不知大格格生辰,是不是使人去告訴一聲?”
琴雅又試探绮羅?說不準還懷疑绮羅跟我提過純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