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恨太過,我反冷靜下來。
“接着講。”我催促高福,準備一氣聽完,跟绮羅算總賬。
“绮主子把帶去的禦賜松花硯送給绮三爺,說以後遠了,她不能送墨給绮三爺,讓绮三爺用這塊松花硯磨墨。”
任是早有預料,我尤聽得氣悶——绮羅何時能想到送墨給爺,主動伺候爺筆墨?
“绮三爺問绮主子你就這樣出的門?”
想着早晌绮羅紅腫着眼睛,慌慌張張的出門,我頭痛——給绮禮留下爺為绮羅眼淚妥協的印象可不好!
“绮主子問绮三爺她這樣去拜訪绮三太太是不是不大好。”
“绮三爺解了自己的鬥篷給绮主子披上,告訴绮主子說這回沒帶家眷,等到了南邊把家安好了再接。”
似绮羅問候玉容也就罷了,绮禮解自己的鬥篷給绮羅是不是太親密了?
今兒天很冷嗎?
绮羅自己沒鬥篷嗎?
非得用他的?
忽然想到那日太白樓,绮羅身上裹的那件青狐皮鬥篷,一準也是绮禮的。我愈加來氣:俗話說“女大避父”,绮禮一個異母哥哥,對绮羅這個妹子竟沒一點避諱。
“绮主子又問绮三爺的姨娘什麼時候生。”
從來沒有當妹妹的關心哥哥房裡人的禮數,绮羅這話問的不是一般不妥——我就更沒必要知道了。
“等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打斷高福:“你绮主子沒問绮禮她家老太太、老爺、太太嗎?”
孝道當頭,這三個才是绮羅最該問候的人。
“回爺的話,沒有。”
沒有!我詫異:大庭廣衆之下,绮羅難得跟绮禮見回面連這些基本的面子情都不做的嗎?
“春柳過來給绮主子磕頭。绮主子說江南文人多,不拘滿漢,讓春柳找個合意的。”
合意的?我覺得這個詞異常刺耳——绮羅對爺到底多不滿,才能覺得丫頭嫁江南文人比伺候爺強?
“绮主子和绮三爺尋地方坐下後,一直握着绮三爺的手不說話。”
我……
“對長亭晚,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這原是柳永寫給紅顔知己的詞。
绮羅跟绮禮是兄妹,原該守“男女大妨”,七歲不同席,更遑論手拉手了!
……
整掐了十圈佛珠,我方問:“然後呢?”
“然後绮三爺問绮主子餓不餓,使春柳拿了稻香村的綠豆糕給绮主子吃。绮主子帶着春花一起吃糕。”
“吃完一匣子綠豆糕,绮主子誇稻香春的紅豆糕好,绮三爺便叫春柳拿了一匣子稻香村的紅豆糕給绮主子帶家來吃。”
我……
“高福,你的意思是,”我狐疑:“你绮主子和绮禮坐下來說話,說的都是糕?”
還是爛大街的紅豆糕,綠豆糕。
“回爺的話,也不隻是糕,”高福快速回道:“绮主子可惜江南沒有稻香村,绮三爺說到江南後會打聽江南的點心鋪子,绮主子就說她知道江南點心有江甯的鴨油酥燒餅,揚州的富春包子,鎮江水鍋面,蘇州酒釀圓子之些。”
這些包子,餅、面、湯圓的跟糕有什麼區别?還不都是小食點心。
“就這些?”我很不耐煩。
沒一點子正經?
“後來绮三爺主動說了些绮三太太和他房裡姨娘的事。又和绮主子說地方官一任三年,他正好逛一趟江南!”
終于聽到一句有用的話——绮禮願意為了绮羅跟我表忠心,在江南呆足三年,不會走老大、老五、老八的門路提前調回京。
至于三年後,就是“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再看了!
“绮主子說江南美女多,绮三爺此一去,美人圖一定是要更上層樓了。讓绮三爺得閑時候,給她和春花畫張肖像,随身帶着,不然,擔心绮三爺将她給忘了!”
荒唐!太荒唐了!我為高福轉述的绮羅的話氣得手抖。世間哪有哥哥随身帶着妹妹肖像的道理?何況還是異母兄妹。
他倆個,他倆個怎麼敢?
……
越想越恨。
蹭地我站起身,打算立刻馬上去掐死绮羅這個賤人,忽聽到秦栓兒,秦鎖兒門外報名:“爺,奴才秦栓兒/秦鎖兒複命!”
我長吐一口氣,複坐下叫進:“進來!”
我必得聽聽绮羅還幹了什麼,方好一鼓作氣掐死她。
高福換跪到一邊,我問兩個進來就跪了的暗衛:“怎麼去這麼久?”
秦栓兒磕頭:“回爺的話,绮三爺今兒在長亭前的客棧住下了,奴才們就多探查了一會兒。”
“嗯,”我點頭:“都查到什麼了?”
“回爺的話,奴才們探查到在去歲,即康熙三十九年八月以前,绮三爺的美人圖其實都是绮主子代筆。”
“什麼?”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不免質疑:“似绮禮十五歲成名已是人□□贊的神童。那年你們绮主子才多大?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