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羅頭也不擡地回我：“吃飯，睡覺！”

我無奈苦笑。

這麼靈透精緻的一個人，我若不能使她甘心歸順，可是我無能？

松開手，我低頭喝茶，順口吩咐：“爺賞你的《秘戲圖譜》呢?拿過來！”

一會兒挑個绮羅舒坦的樣兒。

……

绮羅每日寅時往上房給琴雅請安，跟懋華、海棠、甯芳、靜初、夏花等格格們一起站在牆邊立規矩。

我早朝散得早的話來上房，琴雅都會留绮羅和一衆格格跟我一起早飯。

飯後我回書房處理門下事務。

午時午飯。午飯後我會去绮羅院子歇晌。绮羅雖說依舊不跟我多話，服侍我卻是小心。看得出绮羅不想觸怒我，我自然是多加體恤，各方優容。

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信連日的耳鬓厮磨，肌膚相親敵不過绮禮的幾塊點心，打動不了绮羅的心。

日久見人心，時間而已。

绮羅院子出來，我會進上房瞧琴雅，又或者雨露均沾地瞧玉婷、秀英和夏花等幾個格格——多是說話用飯，偶爾地也留個夜。

總之家宅安甯，妻賢妾順地，特别安逸。

今日早朝，沒一點預兆地，皇阿瑪忽然宣布南巡，又點随駕皇子——“太子胤礽、大阿哥直郡王胤褆、四阿哥多羅貝勒胤禛……”

聽到我的名字，我依禮跪下，心裡卻是糾結：能為皇阿瑪點去南巡固然是好，但府邸許多婦人，即便琴雅懷有身孕，不能去，也還有玉婷——我不想被人非議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就沒有丢棄玉婷，換帶绮羅的理。

何況皇阿瑪南巡為的是懷柔江南，揚我天威。随扈的福晉格格得見天地在皇太後、母妃跟前立規矩。绮羅身患心疾，受不得辛苦，隻怕出發沒兩天，就發病躺倒。

可若不帶绮羅，南巡最少三個月，即意味着我連月見不到绮羅。

我舍不得。

……

回到府邸，直進上房。

上房裡琴雅和玉婷坐着喝茶，秀英站邊上陪說話，绮羅照例跟格格們站牆角立規矩。

看見我來，琴雅放下茶杯領一衆婦人跟我請安。我扶起琴雅，叫起衆人後主位坐定，告訴：“趕緊開早飯，早飯後還要出去，皇阿瑪南巡，點了我随行。”

玉婷臉上瞬間透出喜氣，秀英眼裡閃過雀躍，夏花左右看了看，盯緊了我，海棠、甯芳、靜初臉上也都帶出躍躍欲試地興奮，獨绮羅跟懋華似的，面如死水，沒甚反應。

我多少有些失望：绮羅對我尤不抱一絲期待。

琴雅不動聲色地看着，和煦笑道：“朱紅，傳飯！”

各院丫頭拎來了主子們的早飯。

眼瞅見绮羅一如既往的豬肉大蔥包子、醬牛肉、小米粥、白煮蛋加一碟豆腐絲幾樣，我裝沒看見。

自打知道绮羅自己賣畫掙銀子後我方省起，绮羅這個不得人意的庶女在與我挾那個白煮蛋之前可能從未與人布過菜——绮羅生母早故，不需要她殷勤。她家太太克扣她分例。從長亭送别绮羅見绮禮時連句基本問候都沒與她家太太看，隻怕她就沒跟她太太殷勤過，連帶地她父兄，除了绮禮外也無可能，而绮禮，單沖那日長亭反與绮羅兩匣子糕吃，一桌吃飯多半是他挾菜給绮羅，養得绮羅沒一點眼色。

至于她跟前的丫頭婆子，更是沒一個靠譜。

南巡在即，我現不得暇調理绮羅，隻能聽任她裝模作樣的拿筷子挑了根豆腐絲混在人後敷衍我。

琴雅看到也裝沒看到。畢竟爺已出手管教過绮羅。

不管結果如何，但凡挑禮就是打爺的臉。琴雅一貫知禮，必不能幹這樣的事。

至于其他人，但凡我和琴雅不吭聲，誰又會出聲？

何況绮羅這樣顯見得當不起母妃跟前的規矩差事，不會跟她們争去南巡。

早飯後，我回書房。告訴戴铎：“整理了沿途寺廟志和高僧大德的語錄來！”

還是康熙二十五年，皇阿瑪就谕旨參照《大明一統志》編撰《大清一統志》。這書雖說至今還沒編好，但負責編書的翰林院學士、南書房行走這些人關于沿途人文地理的認識遠非我所能比。且我兄弟胤褆、胤禩、胤祥等去歲都南巡過了，皇阿瑪駕前壓根輪不到我出頭。我隻跟绮羅一般混在人堆裡聽着就好，再有餘暇，就去古刹名寺禮佛，清淨清淨。

換身衣裳，我來刑部。

刑部有一整套完整的官職體系，我作為分管刑部在京事務的阿哥，并沒有特别明确的職責——平日我甚少來衙門。眼見離京幾個月，我好歹來轉轉，證明我沒忘了自己的差使。

……

晚飯後來上房，琴雅問我南巡定誰，我反問琴雅：“你看呢？”

琴雅提議：“要不還是李妹妹吧。近來都是耿妹妹幫奴才管家，突然換人，不免忙亂。”

我點頭：“那就這樣吧！”

……

琴雅有孕，秀英留京為琴雅分憂，臨别在即，我必是給些慰藉，是夜我來秀英院子。

請安叫起，炕上落座，看到炕頭堆了些書冊，我随手拿起一本，《江甯府志》，再一本《濟甯州志》，都是南巡沿途地方志。

“爺，”秀英笑道：“皇上南巡，德妃娘娘随駕，少不了垂詢沿途風物人情，奴婢跟高福尋了《方志》來研讀，做些預備。”

我點頭贊歎：“你有心！”

就是注定是一廂情願。

不說琴雅把定管家權，不想分予玉婷，已決定留秀英在京，即使秀英去南邊，以舒舒覺羅的掐尖要強和母妃對胤祯的偏愛，也輪不到秀英一個庶福晉表現。

隻有玉婷，跟舒舒覺羅同為側福晉，又占了年長的光，才有立身機會。

秀英實沒一點自知之明。

……

今晚我來玉婷院子，告訴玉婷預備行李，準備南巡。玉婷聞聲自是喜氣盈腮，跟我謝恩：“爺恩典，奴婢感激涕零。”

我點頭：“這回南巡，十三弟、十四弟都去，連帶地富察福晉、舒舒覺羅福晉也去。雖說都是第一回南巡，玉婷你年長些，皇太後、母妃跟前，多多周全。”

“爺放心，奴婢理會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