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秦鎖兒回爺:奴才主子早飯就隻進了四口米湯,其餘的湯菜全都不能進,一進就吐。”
“春花姐姐生氣,把主子房裡的日用全砸了。”
“全砸了?”
我皺眉:看來绮羅這回是真的眩暈嘔吐了。但春花一個丫頭,砸主子的日用,這氣性未免也太大了。
她主仆兩個,真正是一個比一個壞脾性。
“是!”秦鎖兒垂頭回道:“主子的妝奁匣子都砸了。主子常用的玉簪玉钏玉镯都斷碎掉了。”
我……
“你主子怎麼說?”
绮羅一向縱着春花,我想知道這回還縱不縱了。
“主子讓春花姐姐趕緊把東西全丢江裡去。人問就說她落水時掉了!”
绮羅自己病得飯都不能吃,竟還想着替春花毀屍滅迹!
她待她丫頭倒是好!
隻這好,也太過了!
“還有嗎?”
女子閨中,動用之物良多,這才一個梳妝匣子,想必還有其他。
“再還有主子做的荷包,”許是怕我發怒,秦鎖兒的聲音低了下去:“春花姐姐拿剪刀剪碎後,丢碗裡拿火燒成了灰,連碗一起丢江裡去了。”
我……
過去一年,绮羅統共就與爺做了這麼一個荷包,春花她怎麼敢?
我恨得咬牙,偏還不能跟對一般丫頭一樣懲她家法。春花現人雖在我府,其實已是十三弟的人了。
春花這筆賬,我決定了,記在绮羅身上。既是她縱着丫頭禍害,那爺的損失自然就得落她身上償。
端午荷包爺必得叫绮羅雙倍償還……
“太醫怎麼說?”我關心問道。
秦鎖兒微一遲疑,方才答應:“爺明鑒,還沒有請太醫。”
“沒請?”我詫異:“側福晉沒去瞧你主子?”
“回爺的話,李主子來瞧過主子。李主子說要給主子請太醫,主子吐了李主子一身。”
我……
雖沒看到現場,但我見過绮羅抱着痰盂裝暈船的情景,直覺绮羅就是故意的——不然,她怎麼不吐春花一身?
绮羅不相信玉婷,不願意領她的好,惡心她的虛情假意。
绮羅一樣不相信我,不願意領我的好,我現在去瞧她,多半也會吐我一身,我,我還是等她緩了再說吧,沒得自取其辱。
至于請太醫,我告訴秦栓兒:“好生伺候你主子,若要什麼,隻管回側福晉。”
绮羅通醫理。現绮羅想到江南見绮禮,真有什麼不好,自會使秦栓兒來回請太醫。
……
午後胤祥來了。進門看到我在練字,笑道:“四哥,您寫這許多對子?”
當着胤祥,我沒什麼好隐瞞的,順口告訴:“皇阿瑪三次南巡,題了許多禦碑,又每嘗地令臣下吟詩作對對。我第一次随駕南巡,補補早前的功課!”。
胤祥點頭:“四哥,您說的是。這眼見就到江甯了。六朝金粉,無數名勝。皇阿瑪少不了勒石題匾。為免禦前奏對,陳詞爛調,四哥,我跟您一塊溫故知新!”
我巴不得如此,胤祥天賦好,能文能武,又得皇阿瑪寵愛,但能靜心用功,将來必成大器。
似绮羅一個任性婦人,都知道成全她三哥绮禮功名,爺七尺大漢,何能糾結于自身的先天不足,顧影自憐?自當鼎力相助十三弟建功才是!
……
晚飯後和胤祥登上龍舟巡夜。巡到龍舟最高層,胤祥望着四周的欄杆,終憋不住悄聲問我:“四哥,這麼高的圍欄,那日真是绮福晉自己跳的嗎?”
我看向胤祥:為什麼這麼問?
胤祥尴尬解釋:“四哥,這個流言都說绮福晉是受小四嫂苛責,一時想不開,但我以為绮福晉不是心窄之人,不至于為一件首飾想不開。”
“每逢年節绮禮都送绮福晉許多銀錢,绮福晉真若喜歡什麼,完全可以自己買——可這麼高的圍欄,說是失足,也難教人信服。”
我歎一口氣,在胤祥後背推了一掌。胤祥瞬間瞪大了眼睛:“四哥,您是說……”
“十三弟,你早前曾提醒過我,我沒當回事,沒想,”搖搖頭,我招呼胤祥:“十三弟,走吧。去皇太後鳳船!”
舒舒覺羅蛇蠍心腸,能害绮羅,即也能害别人,胤祥的福晉也當離她遠些。
換乘接駁小船。站在船上仰望龍舟,越覺高聳。良久胤祥感歎:“绮福晉真叫命大!”
我顧忌船上的水手,沒有說話,心裡卻深以為然——绮羅确是有些運道!
……
隔天喝酒,胤祥方告訴我:“四哥,其實端午那天我看到了。”
什麼?我停下斟酒的手,看向胤祥。
“四哥,賽龍舟的時候,十四弟跟我站在一處。十四弟,四哥您知道的,跟舒舒覺羅黏糊的很,有事沒事就眉目傳情。”
确實。我點頭。
“才登龍舟的時候,绮福晉跟小四嫂,小十三嫂、舒舒覺羅都在母妃跟前立規矩,绮福晉就站在舒舒覺羅下首。”
“龍舟比賽開始後,十四弟忽然問我绮福晉是不是暈船暈的很厲害。我就看了眼绮福晉,看到她拿帕子捂着嘴往船尾方向去,看着就似犯惡心想吐。我跟十四弟說應該是。四哥您家法規矩大,绮福晉家常都呆在内院,馬車都不大坐。這回南巡,不止暈船,還暈馬車。如果不是今兒過節,大概還是繼續告假。”
绮羅去船尾是因為暈船惡心?所以绮羅還是暈船!
闆著加暈船,怪不得绮羅隻能喝米湯。
“十四弟就很好奇,問我绮福晉天天呆院裡做什麼,不覺得悶嗎?”
悶?
我心說绮羅洗澡都能洗出花來,哪兒可能會悶?再還有個春花狼狽為奸,天下人都為她兩個欺哄了去!
“我告訴十四弟說绮福晉患有心疾,需要靜養,受不得累,一累就發病!”
“十四弟又問我绮福晉的心疾是怎麼回事?說小十嫂說绮福晉早前在家都挺好的,沒這個病症!”
早前?我聽笑,绮雲早前知道绮羅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