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查人嗎?怎麼改口買東西了?
看來绮羅很不信任高福啊!
當然也不信任秦栓兒、秦鎖兒。
“主子使高管家置辦能帶的糕餅、醬菜、白酒、香醋、火腿等地方吃食。”
隻有吃食,沒有綢緞布匹?我了然:绮羅尤記着去歲端午買辦買一堆青綠手絹的故事,再不嘗試。
“後來呢?”我言歸正傳。
“後來春花姐姐問主子怎麼出這麼多汗,吩咐奴才打水。主子說幸好想起東西來了,不然回京後耳根子再不得清靜。”
绮羅這麼在意琴雅的嗎?我皺眉:绮羅到底想幹什麼?
“春花姐姐也慶幸說幸好主子想起來了,不然會被金嬷嬷徐嬷嬷唠叨死。”
秦鎖兒的意思是這些東西是绮羅指着琴雅的名買給她兩個婆子的?
琴雅就是一個借口。
我舒一口氣:這就好!
不然爺也太挫敗了!
绮羅至今還沒送過爺東西呢!
兩個荷包,自端午拖到七夕,竟然還給忘了!
绮羅對她兩個婆子倒好——嗯,绮羅怕唠叨嗎?
我摸索下巴:爺往後可以試試!
“十三爺跟前的一支花姑娘每天都來,她一來,主子就坐立不安的,不能安養。如此又過了三天,主子就打船艙裡出來了,說要往甲闆透氣。奴才不敢攔,隻後面跟着。”
“主子一出去就瞧到了吹箫的一枝花,春花姐姐問奴才認不認識,奴才告訴是九爺送給十三爺的歌伎一枝花後,主子就想回倉。不想一枝花姑娘追着主子說要跟主子請教音律!”
老九真是陰魂不散!
我氣恨:绮羅歸我都一年多了,竟然還不死心。江湖人、洋人、歌伎輪番登場,老九眼裡可再有我這個四哥?
“春花姐姐就說不得閑!一枝花姑娘說長亭瞧主子的面貌雖有不同,但瞧到春花了。春花姐姐回一枝花說世上别有用心的人多了,不叫她打奴才主子的主意。”
“春花姐姐扶主子回船艙後安慰主子說長亭的事隻要爺不追究,就誰也威脅不到主子!”
春花這話明白。绮羅就是思慮太重!長亭的事都過去小半年了,爺也都許她見绮禮了。爺這般疼她,何能放任她為人拿捏?
長時間沒聽到秦鎖兒的回話,我詫異:“就這些?”
“奴才,奴才不敢回!”秦鎖兒磕頭。
我直覺最好不要問,但又實在好奇,終威吓道:“說!”
“春花姐姐還說,這個,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說,爺舍不得主子的一張臉!”
一聽就知道秦鎖兒支吾了,春花的原話必不是如此。不過卻也沒必要再細問了。
總之春花沒說錯,爺确是舍不得绮羅這個美人兒。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但春花想就此蠱惑绮羅恃寵而驕,拿捏爺,那就是打錯了算盤,自讨苦吃。
绮羅是爺的枕邊人,爺不許任何人拿捏绮羅,當然也包括春花!
“家來後呢?”我問:“你們主子都在忙什麼?”
忙得連爺的荷包都忘幹淨了。
“回爺的話,”秦栓兒與我磕頭:“家來後,奴才主子與福晉磕過頭後回院子更衣用飯,午睡起來後,金嬷嬷和徐嬷嬷來跟主子讨要惠山泉和金華火腿。”
我……
饒是早知道绮羅彈壓不住她的丫頭婆子,我還是被兩個婆子的主動讨要驚住了——主子賞賜奴才,是主子的恩德,不是虧欠。奴才何能跟債主催債似的,主動讨要?先春花就曾跟绮羅讨過懷表,沒想兩個婆子也不遑多讓!
“春花姐姐讓金嬷嬷、徐嬷嬷不要光想着自己,先把郭絡羅家何姨娘、周姨娘和绮三太太的禮收拾出來送去。”
春花的話沒錯,但绮羅有東西送何姨娘、绮禮姨娘,嫂子,都不順帶她家老太太、老爺、太太一份?我服氣:绮羅真是拉得下臉,做得出。
人走茶涼,過河拆橋,我見的不少,但似绮羅這樣前腳出門,後腳對娘家長輩就跟陌路似的,一點面子情都不敷衍的,我還真沒見過。
細思绮羅對她娘家長輩的不滿,不外是内宅慣有的排擠克扣。似绮禮至今都維持着面子情,绮羅一個出嫁女,又何苦死糾着不放,招人诟病?
绮羅這個氣性,我皺眉:大得離譜。
轉念想起绮禮那個周姨娘沒了,我詢問:“臨上船前你主子見過绮禮一面,就沒疑心绮禮為誰戴孝?”
不應該啊!這麼顯而易見的事。
“爺明鑒,”秦栓兒回禀:“主子和春花姐姐好似都沒留意。郭絡羅府的何姨娘擔心主子知道绮三爺跟前的周姨娘沒後傷心,不讓金嬷嬷、徐嬷嬷告訴主子。還是主子讓金嬷嬷、徐嬷嬷給周姨娘送東西,實在瞞不下去了,徐嬷嬷方回主子說周姨娘小産沒了。主子聞聲就癱坐炕上了。”
這麼說,绮羅當時确是沒留意到,不然不會驚吓若此。但绮羅這麼精細一個人,回想起當日绮禮的胡子拉碴,我不禁搖頭:怎會連眼面前的事都看不到?
轉念想起绮羅當日告訴戴铎帶靴子,拿明礬定水的話,我心裡一動:當時绮禮一身朝服,绮羅該不是誤會我支使绮禮去城外救災,不及梳洗吧?
不無可能。
就绮羅那個所有錢物都由丫頭婆子看着使用的心寬脾性,何能想到玉容會誣陷周姨娘虧空,害死周姨娘?
說實話,就我也挺意外的。
但聽绮禮離京時周姨娘對玉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那番話,就知道周姨娘是個老實人,不是那起子裝腔作勢,挑是撥非的禍害。
玉容若是連這樣的妾侍都容不下,再還能容下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