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告訴主子說绮三爺将周嬷嬷一家接去了江南。主子就問绮三太太是不是一道去了。”
绮羅這就懷疑上玉容了?我搖頭:玉容真的是又蠢又壞。
“徐嬷嬷回主子說京裡還有老太太,太太,姨娘,三少奶奶要在京裡替三爺盡孝道。主子就沒再言語了。”
似孝道大過天這種話哄哄外人就算了,绮羅深知绮禮,必然知道绮禮不是什麼孝子賢孫。
不過“你主子就沒細問問緣由嗎?”
“回爺的話,沒有。主子坐炕上什麼都沒問沒說。”
不問不說,我歎息:自然是绮羅已認定玉容就是兇手,多問無益。
“金嬷嬷、徐嬷嬷見主子沒話,就悄摸摸走了。後來還是春花姐姐分派秋花秋柳給福晉和各院主子送東西,轉身發現拉了一份,秋花姐姐回說董格格沒了時,绮主子方問了一句‘沒請大夫嗎’?”
绮羅為什麼這麼問?
夏花謀害绮羅,聽聞她的死訊,绮羅不該是趁願嗎?绮羅這是唇亡齒寒,以為夏花的死是琴雅見死不救,故意地殺人滅口?
绮羅懷疑琴雅才是主謀!
“秋花姐姐回主子說福晉使人瞧了,是夏格格自己想不開,覺得沒臉。主子就掏出鏡子來開始照!”
奴婢弑主按律是淩遲。
爺責夏花二十闆子,許她自盡留全屍,已是優容。
為免口舌紛擾,琴雅将夏花的死歸于羞愧無可厚非。
這内情雖說隐秘,但绮羅作為苦主,原比世人都知道夏花幹了什麼,如此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
绮羅不感念爺對她的維護,就入耳秋花那句“沒臉”,還拿出鏡子來照,幹什麼?翻爺家法教訓的賬,尋死覓活?
我聽得煩躁:是,爺是有意壓绮羅人前體面,家常沒少責罵教訓。但,但若不是爺有意袒護,沖她犯的那些事,早就被打死了。
就問阖府幾百奴才,再還有誰似绮羅這樣任性妄為,屢屢犯事,還不服管教?
“春花姐姐吩咐奴才傳洗澡水,水來了後,春花姐姐拿下主子的鏡子,勸主子去洗澡。洗澡出來,主子吃晚飯,晚飯後主子叫了金嬷嬷、徐嬷嬷、春花姐姐陪她擲骰子賭銅闆。”
洗個澡就沒事了?還,還賭上了?我越聽越皺眉:绮羅确是很喜歡洗澡玩水沒錯,夏花也是該死,但周姨娘呢?
绮羅不是很關心那個周姨娘嗎?且何姨娘也擔心她傷心,不讓人告訴——結果,绮羅就傷心了小半天?有嗎?
我覺着不對,卻也沒法再問。绮羅洗澡都是春花伺候,秋花、秋柳尚近不了身,何況兩個太監?
壓下心底的疑惑,我追問:“這是家來第一天的事,再後來呢?”
“回爺的話,再後來主子每天都在跟春花姐姐,金嬷嬷、徐嬷嬷擲骰子猜大小賭銅闆玩骨牌。”
“每天都賭?”我确證。
“是!”
許是怕我動怒,秦栓兒、秦鎖兒的頭垂得脖子都快斷了。
哼!我冷哼一聲:南巡一趟,绮羅膽壯了,敢公然賭錢玩了。不務正業,看爺回頭怎麼收拾她!
“還有别的嗎?”
“回爺的話,”秦栓兒磕一個頭回道:“回府後,奴才和秦鎖兒遵高管家的吩咐每日午後擔井水澆院。”
绮羅家常萬事不管,由着丫頭婆子糊弄。去歲我去圍場三個月,沒再京,绮羅愣是将好好的院子住成了蛛網橫行的盤絲洞。
高福為爺呵斥了兩回,可算開竅,知道得替绮羅把院子管起來,不能離了大譜。
“不過奴才們才澆了一天地,春花姐姐就說主子看着濕地心煩,不叫奴才們再澆。又說院子不夠蔭涼是因為兩棵丁香的樹蔭太小,使奴才們給拔了,找高管家換種了兩棵槐樹。”
我……
就是看不慣绮羅院裡的槐樹,才讓高福種的丁香,牡丹、海棠、臘梅等花樹。春花使秦栓兒秦鎖兒拔丁香,改種槐樹什麼意思?抗逆爺?
绮羅——想起绮羅一貫的膽小畏怯,我沉吟:這到底是绮羅的意思,還是春花自作主張?
先春花就沒绮羅主的燒了绮羅給我做的荷包。
……
“槐樹生知了。高管家說主子院裡三棵槐樹上的知了吵得李主子頭疼,不能睡,使奴才們拿粘杆粘知了。”
玉婷跟绮羅隔了一個空院子,何能聽到绮羅院子樹上的蟬叫?
玉婷尋隙绮羅,琴雅自然是樂見其成。我歎一口氣:绮羅原就看不上玉婷,現一準更鄙視了。玉婷這個小性,實難成事。
……
“都是奴才們愚昧,被主子看見了,主子使奴才們将抓的知了送到廚房油炸後吃!”
我……
我知道绮羅嘴饞,但饞成這樣,還是完全地出乎意料。
炸金蟬,那是窮得吃不起肉的人家給孩子解饞的主意。難為绮羅也能知道!
但绮羅這麼饞嘴,落在有心人耳朵裡一準跟茄子一樣造謠爺克扣绮羅飲食,家常不給她吃肉了。
绮羅想一出是一出,又給爺惹事!
“主子吃上了瘾,使春花姑娘賞了奴才和秦鎖兒一壇惠山泉、兩個荷包,命奴才們每日抓知了,院裡抓完了,就往花園子裡抓。又說不要嫌辛苦,等天涼了,沒知了了就給奴才們補假!”
惠山泉,我府邸曆來有内院當差不許喝酒的規矩。
當然,主子賞例外。但關聯上打牌賭錢,我頗懷疑绮羅故意地擦邊我家法規矩,拉秦栓兒秦鎖兒兩個下水。
再還有荷包。我關心:“荷包裡多少銀子?”